1861

《伦敦新闻画报》第38卷，第1083号，1861
年4月13日，327-328，330－332页

没有任何现代灾难要比在白河入海口发生的那次战役更使这里的英国人感到懊悔，清军所抗御的英法联军舰队是为了维护赴京的英法特使团的尊严和为他们提供保护的。完全出乎英国公众的意外，此次战役似乎一下子就打消了我们准备从天津条约中获得的优势。战役还造成了可悲的生命损失，严重损害了英国武力在东方的威望，使我们陷入了在远隔15000海里之外的、一个人口众多的、本质上并不好战的帝国开战时所不可避免的困难和不确定因素之中。此次战役使我们窥见了一个模糊的前景，既令人困惑，又极不光彩——令人困惑是因为谁也不知道我们要通过什么手段或冒什么样的险才能够接触到清廷，并使它恢复理智？极不光彩是因为在这场战役中英军在军事科学、纪律和装备上占尽了优势，而清军只有被屠宰的份儿，这样的结果又怎么能为英国的武力增添光彩呢？

为了评估刚回到英国的额尔金勋爵的成就的价值，我们有必要回忆一下他临危受命时所肩负的使命的方方面面，就连最了解中国的人也不例外。我们只需回忆一下当时有多少个难题，其中有些难题不仅神秘，而且骇人，它们曾经在报纸上引起过深刻的讨论，但其结果都极不令人满意。这些难题都是跟额尔金的使命放在一起来进行讨论的，把他的任务跟他过去的功绩进行了详细的比较，结果确信他正是“放在那个位置上最合适的人”。至于从哪一方面去接触清廷，用什么方式才能最好地利用对方的恐惧，英国的要求贯彻到何种程度才不至于彻底粉碎清廷的统治机制，英军将会面临何种气候方面的危险，在追击敌人时如何保持安全距离，军需品该运往何处，在何种程度上军事胜利可以有助于外交投降和签订国际条约——这些和至少二十个以上其他问题都在军事、海事和商业当局的主持下进行了热烈的讨论，并且衍生出了五花八门的不同结论，以至于英国公众只能最终得出一个隐含信心的结论，即他们所陷入的这场争斗，其长度、代价和终极问题都是不可能预知的。

对于英国驻华特命全权大使额尔金勋爵来说，在短短的几个月之内他就克服了如此之多的不确定因素，得到了他出发时所想要的所有目标，并在没有损失一支军队和没有经受过一次重大失败的情况下返回英国，同时他也没有因清廷的两面派行为而上当受骗，没有使大量中国平民深受苦难，没有动摇满人在清廷中的皇权地位。毫无疑问，他的成功是在举贤荐能、纪律严明和指挥得当的军队积极辅佐下而取得的。后者虽不能说在战场上屡建奇功，却因其进退自如、布阵严密和军容整肃而威名大振。在这一方面，从来就没有哪一位特命全权大使受到过更好的服务。但并非每一位士兵对自己手中的武器都了如指掌，都能随心所欲地发挥它们的最佳性能。在很多情况下，我们往往是依靠卓绝的勇气而赢得了战争，但因为外交错误而发现自己被剥夺了所有的实际目标。在其他很多情况下，由于我们的外交官精通外交手段，知道该在何时，以何种方式提出要求，致使我们取得更早和有更多好处的和平。(www.daowen.com)

额尔金勋爵的胜利也许既应该归属于他的道德品质，又应该归结于他的洞察力、外交技巧和坚毅决心。首先，他以极其温和的方式迫使清廷和清政府接受英方的要求。他坚持要咸丰皇帝做到的条件中并没有任何虚荣的、过分的和惩罚性的因素，同时也没有任何妄自菲薄的因素。“我要你履行你的条约约定”——这就是他向想要逃避条约（假如不是违反条约）的清政府所提出的要求。“你在天津所签订的每一个条款都必须做到”，这就是该特命全权大使所提出要求的主要内容，另外还有以下的附属条件：“你必须赔偿因你的背信弃义而给英方造成的损失。”这几句话足以反映了英国特使此行的目的。这些要求并没有过于冒犯中国的自尊，虽足以令它感到羞辱，但并不会把它压垮。其次，额尔金懂得何时该忍让，何时该坚持——何时要显示出耐心，何时须显示出果敢。在时机有利的情况下他可以等待，但在必要的时刻他也能勇敢而迅速地发起攻击。他的复仇方式是针对财产而不是针对人，所惩罚的对象是皇帝和清廷，而非中国老百姓。从头至尾在他谈判的过程中，尽管这些谈判会激发出他最大的决心，去逼迫清廷接受英方提出的条款，但他同时也会显示出最值得称赞的人文关怀，即不会只靠用战争恐怖去吓唬对手。通过事件来进行判断，这位尊贵的伯爵要比英国任何一个其他人都更清楚地知道该做什么，如何去做，以及何时可以最有效率地做这件事。

先不讨论关于这次战争的政策，对此问题我们最著名的政治家们都会有很多意见分歧，我们可以衷心地欢迎特命全权大使的归来。他的外交技巧已经使我们获得了我们所希望的，并且将会获得证明的那种持久和平。我们几乎无法想象中华帝国的广袤领土、中国人民的勤劳程度、他们的商业才能、他们所显示的奇特文明阶段，以及国内的政治革命，后者在过去十二年中一直像海潮般滚滚向前，但并没有形成或珍惜一个强烈的欲望，即英中未来关系只能是建立在和平、商业和国际善意基础上的。中国就像是一片干燥的土地，准备吸收曾经滋润过西方的所有知识和许多思潮。没有不可去除的无知，没有顽固不化的社会偏见，没有根深蒂固的迷信在中英更紧密交流之间设置不可逾越的障碍。而与此同时，中国人的需求，他们的品味和愿望，我们还可以再加上他们智力培养的总体状况，使他们有资格，而且必将不断增加跟我们的贸易往来。迄今为止，上述倾向在很大程度上因清政府官员的嫉妒和限制政策受到阻碍。这些限制大多是名义上的，而且毫无疑问，它们实际上在几年后就将会被撕裂的。中国只是在近现代才被其他国家视为是一个封闭国家的。就英中条约的规定而言，中国将再也不会是一个封闭的国家了。也许我们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等来天津条约中已经给予了的西方人去中国内地旅行和做生意的自由。在英法联军占领北京城的情况下得以正式批准的这个条约将会把这一规定完全变成现实。可以肯定的是，它在将来某一时刻必定会实现，而且不必等待很长的时间，届时欧洲人就可以穿越中国广袤的国土，就像他们目前穿越美洲大陆一样。

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前景！这对于扩展贸易提供了多么大的空间！它将会给我们带来多少种难以计数的新资源！这对于推行科学、文学、慈善和宗教事业营造出了多么广阔的天地！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们最具有冒险性的想象力。这就仿佛是西方为自己找回了占地球三分之一的能源，而在过去的两个世纪中它已经失去了这些能源。这个结果也许是无可估量的，它超越了西方发现美洲新大陆所带来的结果。人们目前最担心的是，中国开放这一突然而强烈的吸引力会引来大量不守法的冒险家，而且在合法贸易组织出现之前，会有流动阿拉伯商人的阴谋。这将会比任何其他原因都更会成为引起第三次英中战争的主要原因，而且我们确信，这也将是引起未来误解的主要原因。我们真挚地希望，欧美政府将都会尽力避免战争危险，而且从今以后将都不会有最小的意愿以恶意违反中国人民的法律、习俗或感情的方式来保护它们各自的臣民。外国领事馆绝不能成为游荡罪犯们的庇护所，而且最重要的是，以国家名义自诩的土匪、海盗们在因其恶行而受到惩罚时，决不能借民族荣誉之名来进行报复。由于这一预防措施已经被好几个西方政府加以坚决执行，我们看不出有任何理由将会证明额尔金勋爵所铸造的和平是短命或没有成效的。通过天津条约，他已经赋予了我们行善的巨大潜力：现在要靠我们自己来把这种潜力变为合适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