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1
《伦敦新闻画报》第38卷,第1070号,
1861年1月19日,47、64页
北京,1860年11月8日(本报特派画家兼记者的报道)
对北京的第一印象简直糟透了,因为根据过去从书上得到的印象,我们对这个城市的期望值实在是太高了,但现在我们又开始越来越喜欢它了。
我们最先进入的是北京的内城,内城一般来说店铺比较少,有许多小型私宅,而且在许多不同的地方都可以看到众多的树木,使得那些地方看上去就像是乡村。
现在就让我们从安定门说起。穿过巨大的城楼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宽阔而未铺设路面的大道,街道两旁排列着有镀金装饰门面的大店铺,因年代久远而显得昏暗肮脏的小店铺、茶馆、私人住宅,一排排的货摊或货棚,即在木头架子上铺设编席,以供小贩们在里面设摊卖杂货的地方。还有许多棚子是为贫苦大众的食摊而设置的,这样的食摊在北京还为数不少。其他的还有一些羊肉店、香肠店和糕饼店。在道路两旁这些店铺的附近,还可以看到推着独轮车卖蔬菜的小贩和卖日用品的货郎,他们一直都在不停地叫卖着各自的商品。这儿可以看到一个卖油炸饼的小贩,炸饼的油锅一直在沸腾不已;那儿可以看到两个清军兵勇,身穿羊皮袄,左肩上斜挎着火绳枪,在小食摊的桌旁坐了下来。再往前,可以看到一位满族大娘手里拿着烟杆,身穿遮盖住脚踝的长袍,裹着绑腿,放着大脚,正在街上买菜。远处还有一位叫卖烤红薯的小贩,另外还有手里拿着一串串用面粉和水做成的芝麻圆饼的小男孩们。这种芝麻圆饼是华北的特产,味道很不错。有许多粗大的木柱以上翘的角度横穿过街道,从木柱上挂下来一幅幅用彩纸做成的广告,装饰着店铺的门面。在许多店铺前还经常能看到一些很高的木柱,支撑着一种装饰性的牌楼,木制的蜡烛从牌楼上垂挂下来。这儿有许多店铺是蜡烛店,其他那些门面上装饰着镀金蛟龙,直往外伸出一根木柱的店铺是当铺。大多数的店铺上方还有龙头状的木柱往外延伸,用以悬挂店铺的招牌。
道路的两边都有一条积水的阴沟,人们从沟里舀水往大道上泼水压尘。街上不时可以看到一口水井,井的前面往往还会摆一个水槽,马、骡、驴、骆驼等牲畜就从这种水槽里饮水。一队队的骆驼不断地从街上经过,它们身上叮咚的铃铛声预示着骆驼队由远而近,它们大多数都是用来往城里运煤的。北京人冬天取暖烧的就是用煤粉和泥混合做成的煤饼。煤饼既可以放在泥砌的炉灶里燃烧,也可以在黄铜和铁制作的炉灶里燃烧。它可以燃放出巨大的热量,但并不释放浓烟。
街上的马车络绎不绝,通常外面都蒙着蓝布,马车上有两个轮子,但没有弹簧,所以走起来会震动得很厉害。人们可以看到许多坐在马车里的中国女性乘客的脸。在另外一些马车里坐着肥胖的清朝官员们,他们的消化系统肯定会因为剧烈的震动而受到很大的影响。还有一些运水的马车叮叮当当地在街上走。骑着骡子、矮马和驴子的人们在大街上来来往往,有时还能见到一位中年女子跷腿坐在一头驴子上。
当我们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后,街旁的店铺变得越来越少,而小房子和树变得越来越多。我们就像来到了乡村,而非北京内城的中心地带。不久我们便来到了把内城和外城隔开的南城墙。
大道的路况变得极其糟糕,街道越来越狭窄,店铺则昏暗和破旧不堪。我们穿过一个木制牌楼之后,向左拐弯,来到了一条从未维修过的石板路,马车从那儿经过的时候,乘客的骨头都要被震碎了。在我们面前有一座巨大的城门,道路的两边停满了准备接客的出租马车,但是北京的出租马车夫跟他们在欧洲的同行们一样,都很难对付,说实话两者不相上下。(www.daowen.com)
我们穿过城门,就进入了北京的外城或南城。一座栏杆上雕刻着狮子的汉白玉桥引导我们穿越了城壕,接着又穿过了一个以青色为主色调的彩色木牌楼,来到一条壮观而宽阔的道路,路的两旁都是店铺,有的店铺有镀金的门面,那些门面精雕细琢,宛如用象牙雕刻的名片夹,成千上万个龙头上悬挂着无数个店铺的招牌,招牌的上面还有红色的矮护墙。这儿看不到树和私宅,到处都是店铺,到处都在做生意。假如说这儿的店铺规模更大的话,那么这儿的街道也与内城不同,是用碎石铺路的,而且保持得很干净,景色真的很美。然而那些售卖从靴子到羊肉等各种商品的店铺和流动小贩,还有街头艺人和盲人乐师,令人联想到一个集市;而外城中央那些泥泞不堪的所谓道路,则使人和牲畜都陷于绝望的境地。
就像广州那样,大道两旁有着无数的狭窄街道,其中有一条是著名的古董街,英军官兵们将他们多余的钱都花在了那儿,购买那些可疑的古董和现代的景泰蓝工艺品。这条街的附近几乎全都是用来卖画的店铺,在那儿什么画都可以买到。有些画非常奇特,试图揭示中国家庭生活的秘密。
在古董街上有一个装饰精美的永久性戏台,类似英国的音乐咖啡馆,戏台前的楼下、楼上和包厢里都摆着桌椅,观众们在观看戏剧表演时又吃又喝,还抽香烟。台上台下,女角都是用小男孩来扮演的。这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中式的乐队赏心悦目,尽管对西方人来说,这些音乐有些过于刺耳。
在那些狭小街道里还有很多裘皮店铺,英军官兵们的钱在那儿可没少被骗走,尽管他们中间有些人还以为自己在那儿捡到了大便宜,例如我的一位朋友花了高价在那儿买了一件皮袄,穿了几天之后便发现自己的手和脸都变黑了,这才大失所望,原来皮毛的颜色是染出来的。大多数店铺都会在柜台前摆放大桌子和椅子,顾客们在挑选商品时还可以坐下来品尝名茗。
在城墙内这条大街的两端各有一个壮丽宏伟的寺院,一个叫做天坛,另一个则是地坛。
本报特约画家在向我们寄送关于北京俄国人陵园中英法战俘坟墓的速写时,说这些战俘的安葬之处虽然远离家乡,但无疑会令他们的朋友们感兴趣的。在陵园中又增加了一座坟墓,以安葬汤普森医生的遗骸,后者是英法联军中唯一在北京战死的一位英军军官。俄国驻北京公使伊格那替叶福将军仁慈地容许战俘的尸体葬在俄国人陵园内。那个陵园风景秀丽,被一座石墙所环绕,陵园内种植了冷杉树和柳树,墙外则是北京的北城墙。特约画家还对战俘们的下葬描述如下:
所有送到俄国人陵园的战俘尸体都已经深度腐烂,面目全非,只能够通过战俘们穿着的服装来辨认。这些衣服显然从来没有被脱下来过,无论是在他们生前或是死后。安德森中尉、菲普斯下士和德诺曼先生,以及鲍尔比等人的葬礼是在10月17日中午在俄国人陵园内举行的。这些尸体分别被装在四辆炮车上,由一队英军龙骑兵和费恩骑兵团护送。从英法联军的每一个团中各抽出一名军官和二十名士兵组成了送葬的队伍。额尔金勋爵和克灵顿爵士走在送葬队列的前面。有许多英、法军官们,包括法军总司令,都参加了葬礼。我们以隆重的仪式埋葬了他们。天气非常寒冷和阴沉,呼啸的北风从白雪皑皑的燕山上席卷而来。这似乎跟葬礼的气氛十分相符,因为这些不幸的人在凄惨中结束了他们的生命。几乎很难想象如果在一个温暖而充满阳光的日子里,当整个大自然都充满了微笑,四周一片祥和宁静时,我们将他们入葬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可怜的家伙!他们将长眠于此,就像是躺在各自教区的教堂墓地里。然而当他们的朋友们想到他们孤零零地躺在一个那么偏远的地方,心里又会增加一丝悲怆。
英中条约的布告贴满了北京城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有吃惊的本地人聚集在一起观看这些布告。根据一个消息来源,那些本地人看到皇上居然对洋人们俯首屈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泰晤士报》记者对于英中条约的颁布方式是这样报道的:
英中条约是由皇帝签署,并以中文刊印成布告,向全国各地颁布的。刊印条约的方式很特别。它是先印在薄纸上,然后把纸贴在一块面积约四平方英尺的木板上,接着又用刀刮去空白部分的纸和木板上的薄膜,只留下浮雕般微微凸起的那些汉字。然后在相隔一英尺处各放置一张面积跟雕版相同的桌子,其中一张桌子上放置八英尺长、四英尺宽,准备印刷的纸,那纸的一半被镇纸压住,以防移动;另一半则对折,覆盖于前一半纸之上。两个印刷工面对面地站着,先在雕板上抹一层墨汁,然后俩人抓住一张纸的四个角,把这张纸铺在另一张桌子的雕板上,接着用一个很硬的平刷子在这张纸上刷一遍,使它接受那些汉字的印记。最后那张纸又再次被抓住四个角轻轻揭起,让它落在两张桌子的中间。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