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楚歌研究:先秦楚歌的繁荣期及发展

楚歌研究:先秦楚歌的繁荣期及发展

时间:2023-11-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时至战国末期,楚歌可谓蔚为大观,这是楚歌的繁荣期。从社会层次来看,有宫廷楚歌和民间楚歌之别。据《楚辞·招魂》的描述:肴羞未通,女乐罗些。我认为,他们中的一部分是从楚歌体发展而来的。楚歌体主要指楚辞里的九歌。

楚歌研究:先秦楚歌的繁荣期及发展

时至战国末期,楚歌可谓蔚为大观,这是楚歌的繁荣期。根据宋玉《对楚王问》的说法,在演唱技巧与难度上已然分出高低不同的档次:

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阳阿》《薤露》,国中属而和者数百人;其为《阳春》《白雪》,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引商刻羽,杂以流徵,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人而已。是其曲弥高,其和弥寡。[47]

郢中客所唱的几种歌曲形式,有一个共同特点:唱与和。在演唱艺术上分出了等级,难度系数最大、艺术性最高的是“引商刻羽,杂以流徵”之类的歌曲。所谓“引商刻羽”,顾名思义,就是将“商”调与“羽”调互渗,造成似商非商,似羽非羽之感,也就是当代有的学者所说的“‘引商’使‘商’具有另一宫调系统‘羽’的意义,造成似商非商之感;‘刻羽’,使‘羽’具有另一宫调系统‘商’的意义,造成似羽非羽之感。”[48]所谓“杂以流徵”,是说曲调中的“徵音具有流动的特征”,音高和节奏都存在着多变的、不定性的特点,这种转调的艺术技巧难度系数大,又有很高的音域要求,故“其曲弥高,其和弥寡”。也有人认为:“‘引商刻羽,清角流徵’表示为‘商羽角徵’四音之清音。换言之,即比较商羽角徵各高半音。‘引’为‘引起’之意;‘刻’为‘尖刻’之意;‘清’为浊之对待名词。‘流徵’与‘变徵’两音,则一为高徵,一为低徵……所谓引商刻羽,‘杂’以清角流徵者,即在‘引商’、‘刻羽’两音之中间,杂入‘清角’、‘流徵’两音是也。又因夹钟、仲吕、夷则、无射四律,与当时中国北方所谓宫、商、角、变徵(缪)、徵、羽、变宫(和)七音,殆无一适合,于是乃用四个新形容词引、刻、清、流等等,以表示之。”[49]无论以何种说法为准,按“郢中客”之说,难度级别最高的歌曲还不是《阳春》《白雪》,而是“引商刻羽,杂以流徵”这类歌曲,证之于《襄阳耆旧传》:“楚有善歌者,歌《阳菱》《白露》《朝日》《鱼丽》,和之者不过数人。复无《阳春》《白雪》之名。”[50]由此可见当时楚歌兴盛而特重艺术讲究之一斑。

社会层次来看,有宫廷楚歌和民间楚歌之别。据《楚辞·招魂》的描述:

肴羞未通,女乐罗些。陈钟按鼓,造新歌些。涉江采菱,发扬荷些……竽瑟狂会,搷鸣鼓些。宫廷震惊,发激楚些。[51]

宫廷演唱《涉江》《采菱》《扬荷》《激楚》这些楚地新歌时,有钟、鼓、竽、瑟等伴着歌声齐鸣,场面宏大,声音激越,气势非凡,以至于令宫廷上下都有震惊之感。在民间则为“郢中田歌”,又叫“扬歌”,“扬歌”是以楚郢都为核心区,在江汉平原的杨水流域广为流传的荆楚民歌。[52]如果按《左传·哀公六年》“江、汉、沮、章,楚之望也”的记载,应该是南至江、北至汉、西至沮、漳的范围内,“扬歌”颇为盛行。由于“杨”、“扬”、“阳”、“漾”四字互可通假。故《楚辞》中有《扬荷》《扬阿》《阳阿》之类的歌曲名,《招魂》中有“陈钟按鼓,造新歌些。《涉江》《采菱》,发《扬荷》些”之句,《大招》中有“伏戏《驾辩》,楚《劳商》只。讴和《扬阿》,赵箫倡只”之句,《九歌·少司命》中载有“晞女发兮阳之阿”之句,宋玉《对楚王问》中亦有“其为《阳阿》《薤露》,国中属而和者数百人”之说,李昉《太平御览》卷五百六十五《乐部·雅乐下》引《梁元帝纂要》曰:“古艳曲有北里、靡靡、激楚、结风、阳阿之曲”等等,《楚辞》等古文献中大量出现《扬荷》《扬阿》《阳阿》之类的歌曲名,说明江汉平原的“扬(阳)歌”在楚民歌中最具有代表性。由此可以断定,“扬歌”就是流传于江汉平原杨水流域影响甚广的古荆楚民歌。这类楚歌本是来自农家田间劳动为调节劳动节奏,以减缓疲劳所唱的劳动歌,属“田歌”,古代主要集中在以郢都为中心的周边地区,所以又叫“郢中田歌”。据宋人《寰宇记案·甲乙存稿》记载:“扬歌,郢中田歌也。其别为三声子、五声子。一曰噍声,通谓之扬歌。一人唱,和者以百数,音节极悲,水调歌或即是类。”民歌本出自民间,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历代传唱不衰,始纂于明代成化十三年,重修于清代同治八年(1896)的《随州志》中,记载有一篇应城进士程大中的《随郢行记》的文章,其中就对“喊扬歌”这一习俗作了生动的描述:(www.daowen.com)

明日缘涧过山脊,闻郢中田歌,历历数十里,不绝其调,曰噍声子,一曰扬歌。其别为三声子、五声子,甚可听,然声悲哀,视安陆人所为黄花叶落,凄然有风土之感。[53]

当时的“郢中”应包括今湖北钟祥,在春秋战国时,现在的钟祥是当时楚国的“郊郢”、“别邑”,即《左传·桓公十一年》所谓“君次于郊郢,以御四邑”的“郊郢”,它是一座历史名城。战国末期,楚郢都为白起所破,郊郢则成为当时楚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故后世也称其为“郢中”,汉为郢县,三国时为“荆州”石城,西晋置竟陵郡,清为安陆府,是“阳春白雪”的故乡,亦是善唱“蛮歌”、“西曲”之“莫愁女”的故里,歌唱习俗源远流长。“郢中田歌”的演唱形式特点是一领众和和声衬词以当地人们习惯性的语气助词为主,其旋律既有节奏舒展的散板式音调,也有节奏较紧凑的口语化韵腔。这种来自田间的表演,群众基础十分广泛,其领和相间的表现形式,极大地增强了歌曲的感染力,对后世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参见第三章《西曲歌研究》)。

然而,曲高和寡的《阳春》《白雪》也好,“引商刻羽,清角流徵”高难度作品好,或是《下里》《巴人》之类为一般人可以唱的作品也好,都只是从广义的角度来看待楚歌的繁荣,而狭义的楚歌仍以其自身独特的艺术形式,在时间的长河中以其独特的魅力传承下来。故叶嘉莹先生认为:

楚辞主要分“骚体”与“楚歌体”两种形式,骚体的句法太长了,所以后世诗人用骚体写诗的人不多,这一形式主要被后来的赋所继承了。此外,古诗的歌行体偶尔也用一些骚体句法,总而言之,《离骚》对后代诗人的影响主要在内容方面而不在形式方面。那么后世的诗歌体式从哪里来的?我认为,他们中的一部分是从楚歌体发展而来的。楚歌体主要指楚辞里的九歌。[54]

叶先生将楚辞分为“骚体”与“楚歌体”,已经留意于二者的区别,并明确指出:“楚歌体主要指楚辞里的九歌”,但遗憾的是没有将其展开论述,如果再仔细比较,就会发现《楚辞·九歌》源于楚歌体,但又与楚歌体有所区别,且不论其来源的古远,单就其以十一篇连章的结构形式而用于娱神的仪式性场合,也是先秦时代一般意义上的楚歌所没有的,只是在汉代用于皇家祭祀时,才采用这一形式,而将其归于“楚歌体”则可谓独具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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