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旅游活动中,导游是很常见的,无论是传统意义上的受聘于旅游者或者旅游景区的导游,还是近年来随着科技的发展出现的可穿戴式电子导游、景区全息投影解说者,学界对导游的角色有较为清晰的认识。但是在双语环境中,说某种语言的游客来到说另一种语言的国家或者地区参加的旅游活动中,导游口译的定义却有较大的争议。最为常见的问题是:导游口译真的存在吗?能说两种及两种语言以上并且在旅游活动中帮助旅游活动顺利开展的导游是否也是导游口译?通常情况下,翻译学界认为翻译活动需要涉及文字的转换过程,无论是语内转换、语际转换,还是符际转换。然而在旅游过程中,一名导游懂得当地语言和游客使用的语言,但他并没有将一个固定的旅游景区的有关文本从一种语言口头翻译到另一种语言,那么他就不是一名译员,而是一名懂得两种语言的景区解说员。他的工作也不具有口译的性质,而是仅仅使用另一种语言介绍,因为此语言服务活动中并没有涉及语言的转换。除此之外,还有学者质疑导游口译相关文本的可准备性。有些文本甚至完全来自他人的翻译,导游口译本身仅仅是“照本宣读”而已。并没有涉及来自导游口译自己发起的语言转换活动,因此并不能算作口译。有学者将导游口译分为三大类,即途中导游、现场导游、观光购物期间为游客提供的随行导游,并认为途中导游和现场导游都会对导游词有所准备,故大多研究口译的专家学者都将导游口译排除在口译范围以外或者将其地位边缘化,将导游口译与背诵导游词画上了等号(刘科,巫宏梅,2009:108)。所谓的“背诵导游词”造成的导游口译被排除于口译活动或者翻译活动之外,追根究底是译员对译作的所有权问题。也就是说,在背诵导游词时,译员对于译出语文本没有完全所有权,译出的文本并非完全是译员现场的、发挥主观能动性后的成果。这在景区导游口译员中并不少见,旅游活动中涉及诗歌、对联、牌匾等文学作品时,导游往往在译前准备中通过查询其他译者的译作直接引用,或者在其他译作上稍作修改形成导游词中文学作品的翻译。简而言之,鉴于上述理由——原文本的缺失、文本的可准备性(甚至是现成的译文),学界对于导游口译是否能被纳入口译的范畴尚有争议,而争议的缘由是导游口译的定义模糊及其独有的特征。因此,厘清导游口译的定义并清晰阐释其特征及特征对于导游口译活动的影响是十分必要且迫切的。
导游口译的中心词为“口译”,“导游”是“口译”的限定词。口译是指“对口语文本的口头翻译”(Daniel Gile,2001:40)。从广义来说,口译还包括视译(即对书面文本的口头翻译)和手语翻译。“导游口译”这一术语中的“口译”一词为名词而不是动词,指代口译行为或者口译活动。“导游”一词也指导游活动。因此本节讨论的导游口译为在导游活动中发生的口译行为或者口译活动,它既包括在旅游活动中对口头文本的翻译,也包括视译,如对景区景点中的书面文本的视译,以及手语翻译。由于旅游活动通常是具有文化传递的目的,同时也有娱乐活动的属性,因此导游口译的文本具有以下特征。
第一,导游口译文本的内容具有随意性、随机性,这对于口译员的应变能力有较高的要求。在旅游活动中,导游口译译员服务的对象主要是游客,而和游客产生互动的人员相对较多。游客可以就在旅游途中发生的任何事向导游和导游口译询问或者求助,因此导游口译译员需要在旅游活动中时刻保持待命的状态,口译活动可以随时开始。口译的主题可以是任何话题,口译行为也可以以任何形式开展,这是所谓的随意性。在笔者的采访中,有不少口译员都认为陪同导游“口译任务最累”。有一名译员特别提及一次陪同参观成都某家机械制造厂的口译活动,他作为外方聘请的翻译来到厂区。在该次导游口译活动中,他不但需要翻译中方工程师们对厂区内生产线的介绍,还需要协助外方多名不同专业背景的工程师回答针对同一零件生产流程的许多问题,外方专家在观看生产线时处在不同的位置,该口译员常常跑前跑后地为多组专家口译对话。
口译内容随机性是指在相同的一处景区景点、在相同或者相似的旅游文化活动环节,由于外界因素的影响或者游客的反馈,口译活动的话题展开可能不同、口译发生的形式可能不同、口译员的任务也可能不同。2007年,在成都非物质文化遗产节活动期间,主办方向参会的外国宾客(主要为各驻华大使馆、领事馆及其文化处的来宾和来自外国一些文化领域的研究人员和艺术家)推荐游览成都市内著名景点——锦里。当时有60多名外国宾客在旅行社的安排下,分上午和下午两批次游览锦里。笔者作为接洽的口译员负责为当天在锦里参观的外国宾客提供口译服务。在当天的文化游览活动中,旅行社安排的一个环节为在一个茶馆观看川剧变脸表演和茶艺。由于下午在锦里参观的其他游客人数众多,在表演临开始前,表演场地中已经入座了部分其他游客,到场的外国宾客无法全部入座,因此下午的外国宾客分为两批入场观看表演,也就是说笔者作为口译员,在当天上午和下午总共参与了三场变脸和茶艺表演的陪同口译活动。在这三场导游陪同口译活动中,虽然文化活动的内容相同,但口译员的作用和翻译的内容却大相径庭。在上午的表演中,外国宾客的热情很高,由于人数较少,外国宾客入座后表演并未立即开始,此时有外国友人向茶馆的服务员询问表演的相关信息,口译员为其翻译。在接下来的斟茶环节,口译员也翻译了主持人的串词。由于此次表演的观众大部分是外国嘉宾,仅有两位是其他参观的中国游客。因此主持人也等待口译员翻译完自己的话以后再开始新一轮的主持词。口译员与主持人的话交替较为连续且衔接恰当、翻译内容完整。在下午的两场表演中,由于每一场都有将近一半的观众是其他中国游客,因此主持人并未在斟茶环节留时间给口译员翻译,口译员只能通过手势和低声总结性地翻译主持人讲话的关键性信息,且口译员与主持人的讲话是重叠的,基本上是主持人讲完三到四个句子,口译员快速地以一到两个译入语句子总结主持人的大意。在口译员总结性翻译时,主持人已经开始了新的信息传递,并未等口译员完成翻译。(www.daowen.com)
第二,导游口译文本涵盖话题广且文化承载词句出现频繁,这考验口译员的知识面、专业知识深度以及跨文化意识。景区景点是导游口译活动发生最为常见的地点,除了自然风光,在景区景点发生的口译活动的主题包括民俗民风、文学作品、历史等,而这些与人文相关的口译主题往往是对外来游客而言文化差异最大之处,也是认知最为困难之处。西方许多名人故居旅游景点会配有该景点的解说员,该解说员通常使用当地官方语言。有的景区景点为了使游客体验当时的社会历史环境,还会采取角色扮演的形式,或者使用该景点对应的历史时期所使用的语言。如果外国游客想和使用或者懂得该语言的游客获得同样的旅游体验,则必须依靠导游口译译员的帮助。这类口译活动往往对译员专业背景知识的深度和广度都有着较高的要求。在位于美国伊利诺伊州名为Spring Field的小镇,坐落着美国第一任总统亚伯罕·林肯的故居,此处景点为美国国家公园,游客可以自行参观,也可以跟随景区的导游在其带领下边听讲解边参观。景区导游说英文,在导游讲解词中有大量有关当时美国政治选举体制和历史事件的信息。位于美国路易斯安那州的橡树庄园(Oak Alley Plantation)是电影《飘》的取景地,现已开发成为开放式收费旅游景点。游客的游览体验是由解说员的解说、再现表演(reenactment)、演员的互动以及参观游览共同组成的。解说员和再现表演的演员使用故事发生时带有美国南方口音和充斥着美国南方常用词汇的语言,且演员会在固定的时间再现电影中的部分情节。这两个景点接待外国游客时,景点解说员和口译员合作配合以交替传译的方式,共同为游客的文化参观活动服务。非英语国家的游客在游览这两处景点时,如果想获得与美国当地游客相似的旅游体验,导游口译译员必不可少。这两处景点口译完成的质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口译员是否具备美国政治、历史、文学、电影、口音与词汇等背景知识和相关专业素养。但遗憾的是,笔者2016年参观这两处景点所见到的三个中国旅游团(包括笔者参加的旅游团)都未能提供质量较好的口译服务。有一个中国旅游团配备的服务人员仅一人,该服务人员既是全团的司机,也是导游,同时还提供口译服务。笔者参加的旅游团导游在林肯故居的口译出现了大量的错译、漏译和“无中生有”的增补。在参观橡树庄园时,笔者所在旅游团导游全程几乎无法听懂解说员的解说词。笔者在此景点偶遇的另外两个中国旅游团中一个团没有口译员,另外一个团的口译员和笔者所在团口译员出现的问题一样。
第三,导游口译译员有高度的主体性,可以发挥较大的主观能动性,这对口译员的交流沟通技巧有较高的要求。导游口译员的主体性主要分为主体意识和主体能动性两个方面。与正式的会议口译相比,口译员受到的形式拘束较少:译员的肢体语言较为随意但须囊括服务性肢体语言,如“请”的手势、指向某处时多摊开手掌五指并排指示而非用食指指示等。与外交口译相比,译员对于文本的操控空间更大,可以反复解释、阐释,甚至通过比喻、类比等增加口语文本等方式帮助游客理解。
第四,导游口译活动中的副语言、超语言在翻译活动中起重要的作用。同会议口译相比,导游口译译员与文化交流活动参与方的互动性更强,并且交流不一定是通过有声语言来传递的。在会议口译中,尤其是在同声传译工作模式下,同传译员的坐席一般设立在会场靠后的单独同传隔间里,以便同传译员较为清晰地观察会场的整体概貌和现场状况。同传译员与参会各方的交流几乎是单向的,而且所有的意义都通过声音传达。交传会议译员即使能够与参会各方坐得较近,但在正式的会见中也往往坐在讲话人身后,意义的生成也基本都依靠发声语言。但导游口译的工作模式不同于会议口译:一方面,导游口译译员的站位较为随意,旅游文化活动的各参与方通常能够便捷地看到译员;另一方面,由于交流过程中,导游口译的主体性更强,因此对交流活动话语文本的构建贡献更大。也就是说,导游口译译员除了通过有声语言生成意义,其语音、语调等副语言和肢体动作和表情等超语言因素能更多地构建旅游文化活动中的文本。意义的生成不再仅仅依靠有声语言,还辅以导游口译译员副语言和超语言部分所带来的视觉辅助。例如,导游口译译员在翻译某景点介绍时,可用手势引导游客的视线,以便游客更为准确地理解话语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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