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国际游客入境游还是中国游客出境游,除了能够使用外语进行沟通的自由行散客以外,旅游团组多会为游客提供外语类语言服务。近年来,为个人、家庭和小规模散客团组个性化定制的高端私人旅游也日渐流行。这类个人或者散客团组个性化旅游服务也会相应地定制外语类语言服务。在国际旅客入境游和中国旅客出境游中,外语类语言服务有些许的不同。总体来说,景区外语类语言服务提供者大体有以下这几类:旅行社导游本人、旅行社或者导游合作的旅游翻译、外方聘请的随团翻译、景区提供的电子语音解说。
目前在国内大多数收费类的景区入口处,基本都有免费或者付费导游讲解服务,但只有少数地方配有外语类导游或者讲解员,个别景区配备可租赁的耳挂式讲解器,或者游客使用手机扫描景区指示牌上的二维码可以听到语音讲解。讲解语言有英语、韩语、日语、西班牙语、法语、德语等多种语言可以选择。这类电子语音导游多是单向信息输入,交互性能较差,无法提供回答游客问题等互动式旅游体验。在配备外语类导游讲解员的景区,也多是提供英语、韩语和日语等我国入境游人数名列前茅的国家所使用的语种导游讲解服务,少有其他语种的导游讲解。因此,当国际游客来中国旅游时,尤其是组团旅游时,旅行社或者导游多定制安排适配语对的口译员随团翻译。
有学者指出,旅游业的市场化行为导致片面追求眼前利益,不愿为旅游翻译人才的中长期发展买单,阻碍了旅游翻译人才的培养,导致旅游翻译人才发展面临尴尬的局面。(白洋,李亮,2013:124)旅游翻译人才在解说的时候,经常面临中国古汉语语篇或极具中国民族特色的特殊中文表达,这对于翻译工作来说是不小的挑战,很多时候并不能在旅游景区即兴发挥翻译并让游客满意,需要提前做大量的前期工作。导游口译员很多时候事先笔译完成景点的解说词,然后在现场背诵事先翻译的目标语解说词,或者根据文稿做视译。国际游客来自不同国家和地区,面对同一处景点解说词有着不同的视角,加之国际游客好奇心重和爱提问,因此游客们根据导游讲解或者口译员的翻译进一步询问更为细节和深层次的问题的情况屡屡发生。在这种情况下,导游口译员还需要临场应对新的文化语境和文本。也就是说,景区的导游口译工作不仅要求口译员对介绍的景点特色了如指掌,还需理解国际游客的视角和关切点并做出快速地回应。这些都需要长期的不断学习和提升,而现在中国的旅游产业处于增速增量的快速发展阶段,在“旅游创收”这一概念的刺激下,对旅游活动中语言服务的质的关注很多时候都让位于旅游活动创造利润模式——快销,也就是在短时间内完成更多的旅游订单为基本发展概念。因此,很多旅行社服务将外包给导游,让导游为整个旅游团组规划行程具体内容,让导游自负盈亏。因此,许多从未接受过系统训练,但本人还能说一些外语的导游,就充当旅行活动中外语解说加翻译的角色。导游本人不懂外语的,往往临时通过旅行社或者个人关系临时招聘说目标语的双语人士。这种情况下,外语解说的质量无法得到保证,也不利于外语解说或者导游口译员成为一个长期的、稳定的职业。
外语类语言服务的规范化管理和人才专业化培养目前面临的问题可以大体分为以下三大类。
第一,外语类导游以及导游口译专业化程度低,多由会英语的导游身兼两职,语言服务质量无法得到保证。许多带领外国旅游团组的导游外语水平无法达到有效讲解的程度。有部分导游在带外国旅游团组时,其主要功能仅限于带路——将外国游客带领到固定景点让外国游客阅读景点介绍牌上的外文介绍、指引外国游客上下车和去洗手间、带领外国游客购买商品。还有一部分导游的外文水平稍好,可以对景点做简单的外文(多为英文)讲解,但对于文化景区的讲解常常较为粗略,往往一句带过或者以一些逸闻趣事,甚至是道听途说但符合外国人对中国固有形象认知的小故事取代正统的讲解。这不但不利于中国文化的准确传播,甚至会造成文化误解。有一些稍负责任的旅行社或者导游会与口译员合作,旅游活动中的语言服务由导游和口译员共同完成。但由于成本控制等原因,这一类的陪同口译员多是“临危受命”,多为兼职的外语类专业的学生,对景区内容的准备也大多不充分。另外,这类旅游陪同口译员流动性大,加剧了语言服务质量打折扣的程度。另一种情况是外国团组自带的团组翻译和旅行社的导游配合完成旅游活动中的语言服务部分。大多数情况下,外方的随团口译员基本语言沟通能力不成问题,但由于对旅游景点不熟悉,加上第一次和导游合作,也对口译质量有所影响。(www.daowen.com)
第二,市场缺少相应的部门或者行业协会监管,外语类导游入行门槛低、流动性大。大多数旅行社在接到国际旅行团组以后,首先考虑的是是否有合适语对的导游来带团。中国的外语导游大部分外语语对为中英,有少数的中日、中韩语对外语导游。但是,外语导游数量相对较少,且有一部分具有领队证的外语导游长期从事国际线路旅游团组服务,也就是担任出境游的国际游领队,这就导致能在国内接待国际游客的有资格认证的外语导游更为稀缺。因此当国际旅行团组是来自非英语、日语、韩语等国家和地区时,旅行社或者导游个人多会征求旅行团组意见看能否使用通用语——英语作为导游解说语言。大多数情况,外方旅行团组考虑到中国的情况和自身英语水平同意使用英语导游。但在此种情况下,无论是对于外语导游,还是国际旅行团来说,英语都是第二语言,因此在旅游景点外语导游和外国旅客“鸡同鸭讲”的情况屡有发生。在少数情况下,外方旅行团组大多数人不能够使用英语沟通时,会要求旅行社或者导游配备一位说自己母语的口译员,比如法语、西班牙语、瑞典语、意大利语等。这类小语种外语导游非常罕见,于是通常情况下旅行社不得不临时招募对应小语种口译员。无论是让外方团组使用英语外语导游还是临时招募译员,大多数旅行社都疲于应付,安排外语导游的过程缺乏相应行业协会的监管,因此旅游活动中的有效沟通无法保证。当然,也不能一律将此结果归责于旅行社或者外语导游,中国的旅游市场缺乏相应的人才储备和供应链机制也值得我们反思。另外,虽然中国目前已经推出了外语导游考试来积极应对解决此类问题,但外语导游的考试门槛和考试内容都过于宽松。目前我国外语导游报名条件为:(1)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2)具有高级中学、中等专业学校或者以上学历;(3)身体健康;(4)具有适应导游需要的基本知识和语言表达。考取外语导游资格证的报名条件与中文导游一致,并不需要提供专业的外语证书。简单来说,学历在高中或者同等学历以上的人员均可以报考,并没有额外的外语类证书(如英语四六级、日语N1-N4级别等)门槛条件。普通高中的毕业生和除了旅游类高职院校相关专业以外的其他职业院校的学生在外语词汇量、语法规范性、遣词造句、修辞方面都远远达不到应对专业类文本(如文化旅游景区中诗词、对联等)翻译的要求。另外,在考试形式上,外语导游考试分为笔试和口试两个部分。英文口试中导游词讲解约15分钟(其中涉及外语和中文的互译),现场提问导游业务规范及应急问题处理15分钟。外语导游考试的形式、内容和通过的标准都较为科学。但是由于各省市旅游景点固定,因此口试的导游词讲解和翻译部分有较大的题海战术、背诵准备的空间。通过外语导游资格证书的考试和胜任实际旅游活动中的外语导游工作仍有不小的差距。
第三,导游类口译人员薪资不稳定,导游口译的职业归属感较低,以至于无法使导游口译成为一份长期稳定的职业。虽然现在有不少的大学有旅游文化学院或者专门的涉外旅游专业,培养的学生中大多数都有外文导游证(多是英文导游),但是长期专职做导游的毕业生却数量有限。究其原因在于目前导游市场组织较为松散,灵活度高。笔者对四川某重点高校旅游文化专业分管就业学生工作的老师进行了采访,该老师提到现在大文科就业方面专业边界要求不高,许多就读旅游文化专业的学生毕业去向也比较多样化,只有不到10%的同学是直接和旅行社签约成为旅行社的专职导游,还有个别同学成为自聘的导游,其中外文导游的比例更低。其他同学“找什么样的工作的都有:销售、考公务员、各类培训机构教师、公司文职,等等”。有不少从事导游行业的毕业生同学反映,接待涉外旅行团组再加上补助,收益一般会好过国内旅行团,但是目前带涉外团或者地接国际旅行团面临的价格竞争压力很大。同时,在旅游活动中面临的压力也相对较大,往往担心团组成员出安全事故,还常常面临不正规的同行恶性竞争。总体来说,导游这个行业收入不稳定,淡旺季差别很明显。在成都某旅行社从事导游工作将近11年的李女士告诉笔者:“自从有了二孩以后,出国际团的机会时候就少了很多,工作还是以在本地带团为主。当然,带国外团收益好些,但总是绷着根神经。况且现在很多外国人是中国通,宁愿自己逛或者到了景区门口临时花钱请个兼职大学生做讲解的也很多,不一定会提前订外文导游。我平时还是什么团都带,不挑客。导游这个行业就是这样的,积累人脉,脑子要活。收入嘛,‘涝的涝死,旱的旱死’。”当问到以后的职业规划时,李女士说:“以后能开一家旅行社最好,毕竟自己有一手的经验,也相当清楚行业的门道。当然,也不排除转行做别的,做旅行社或者导游比较辛苦,有时收入还得不到保证。很多跟自己一起入行的同事许多都转行了。”国内某知名门户网站的旅游栏目版块下一篇有关导游收入的文章显示,导游的收入大体由三部分组成:月基本工资、带团补贴或者导游服务费、导游回扣及消费。不同类型的导游收入构成不同。第一类是拥有导游证的旅行社成员(不属于全职导游,偶尔带团并在淡季在旅行社坐班),其收入为社保、底薪、业务提成、导服费和带团佣金。第二类是专职导游,其收入为导游服务费(没有或者很少)、佣金(较多)。除了导游的职责以外,专职导游在旅游活动中的导购角色为其带来不少的收入。第三类是兼职导游,旺季及周末带团,其收入构成为导游服务费和带团佣金(极少)。另一点需要注意的是,大多数旅行社是不给导游缴纳社会保险的,需要导游自己缴纳。由此看出,导游行业的薪资不稳定、市场竞争缺乏有效监督、保护和管理,加之涉外导游的工作常面临较大的压力且出差时间长,因此导游口译及外文导游很难成为一份长期稳定的职业。
综上所述,目前我国旅游业中的语言服务行业正蓬勃发展。科技的进步尤其是人工智能的快速崛起,为语言服务的多样化提供了更多的选择。但目前外文导游服务中还存在不少问题,相关部门下一步的工作重点建议放在人才储备与考核、行业竞争和服务规范化、监管细化、导游职业路径制定与保障方面。在人才储备和考核方面,景区导游口译服务提供者应具备以下六个方面的素质:高水平双语或多语能力、深厚的旅游文化背景知识、奉献的服务意识、灵活的领导能力、良好的沟通技巧以及得体的非语言行为。外文导游资格证书的考试内容需更加灵活,以防止考生死记硬背、寻找过关捷径,需要更能体现考生的真实水平。在行业竞争和服务规范化方面,应加大市场监管的力度,防止不规范的市场运作,避免恶性价格竞争和“黑导游”以次充好的现象。在导游职业路径制定与保障方面,需要给从业人员相应的社会保障,如五险一金等,加强就业培训和职业发展再培训,为从业人员指明职业发展的方向和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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