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孟子》论爱,怨恨的亲近亲人-越国人与他漫谈

《孟子》论爱,怨恨的亲近亲人-越国人与他漫谈

时间:2023-11-0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屋庐子不能对,明日之邹[4]以告孟子。孟子说:“高老先生这样解诗太片面了!这里有一个人,如果越国人张弓射他,那他自己可以有说有笑地讲述这事,没有别的原因,只是越国人和他关系疏远。如果是他哥哥张弓射他,那他自己就会哭诉这事,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哥哥是自己的亲人。《小弁》的怨恨,是亲近亲人。亲近亲人,是仁爱的情感。就因诗里有怨恨情绪,不问青红皂白就下定义,高老先生这样解诗实在太片面了!”

《孟子》论爱,怨恨的亲近亲人-越国人与他漫谈

凡十六章。

【原文】

[1]人有问屋庐子曰:“礼与食孰重[2]?”

曰:“礼重。”

“色与礼孰重?”

曰:“礼重。”

曰:“以礼食,则饥而死;不以礼食,则得食,必以礼乎?亲迎[3],则不得妻;不亲迎,则得妻,必亲迎乎?”

屋庐子不能对,明日之邹[4]以告孟子

孟子曰:“于答是也,何有?不揣[5]其本,而齐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高于岑楼[6]。金重于羽者,岂谓一钩金[7]与一舆羽之谓哉?取食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比之,奚翅[8]食重?取色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比之,奚翅色重?往应之曰:‘紾[9]兄之臂而夺之食,则得食;不紾,则不得食,则将紾之乎?窬东家墙而搂其处子[10],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则将搂之乎?’”

【译文】

有一个任国人问屋庐子道:“礼和食哪一样更重要?”屋庐子回答说:“礼重要。”

任国人又问:“美色和礼哪一样更重要?”

屋庐子回答说:“礼重要。”

任国人又问:“如果遵照礼制求食,便会饿死;不遵照礼制求食,便能得到食物,是否一定要遵照礼制呢?如果遵照亲迎礼仪,便得不到妻子;而不遵照亲迎礼仪,便能得到妻子,那么一定要遵照亲迎礼仪娶妻吗?”

屋庐子回答不上来,第二天便跑到邹国去向孟子讨教此事。

孟子说:“回答这个问题有什么困难呢?如果不考虑根基是否一致,而只比较上面的高度,那么一寸见方的木块往高处放,也可以使它比尖顶的楼房还高。金属比羽毛重,难道能说一个金属带钩比一车羽毛还重吗?饮食这一问题事关生死,用它和礼的细节相比较,何止是饮食更重要?用娶妻这么重要的事和礼的细节相比较,何止是娶妻更重要?你可以这样去回答他:‘扭断哥哥的胳膊,抢夺他的食物,便能得到吃的;不扭断胳膊,就得不到吃的,那么就去扭断哥哥的胳膊吗?翻过东邻的墙去搂抱人家的少女,就能得到妻室;不去搂抱,就得不到妻室,难道就去搂抱人家的少女吗?’”

【原文】

曹交问曰:“人皆可以为尧、舜,有诸?”

孟子曰:“然。”

“交闻文王十尺,汤九尺,今交九尺四寸以长,食粟而已,如何则可?”

曰:“奚有于是?亦为之而已矣。有人于此,力不能胜一匹雏[11],则为无力人矣;今曰举百钧,则为有力人矣。然则举乌获[12]之任,是亦为乌获而已矣。夫人岂以不胜为患哉?弗为耳。徐行后长者谓之弟,疾行[13]先长者谓之不弟。夫徐行者,岂人所不能哉?所不为也。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子服尧之服,诵[14]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子服桀之服,诵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矣。”

曰:“交得见于邹君,可以假馆[15],愿留而受业于门。”

曰:“夫道若大路然,岂难知哉?人病不求耳。子归而求之,有余师。”

【译文】

曹交问道:“人人都可以成为尧、舜那样的人,这是真的吗?”

孟子回答说:“是。”

“我听说文王身高十尺,汤身高九尺,现在我身高有九尺四寸多,只是个吃百食的废物,怎样才能成为尧、舜那样的圣人呢?”

孟子说:“这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努力去做就行。比如有人连一只小鸡都提不起来,可以说是毫无力气的人了;如果他能够举起三千斤,那他就是大力士了。那么能举起乌获所能举的重量,这就可以算是乌获了。人怎能为做不到的事而苦恼呢?不过是因为没付出努力感到后悔而已。慢走让行退在长者后面,叫作悌;快步抢道跑到长者前面,叫作不悌。慢走让行,难道是人不能做到的吗?只是不愿那样做罢了。尧、舜之道,不过就是孝和悌罢了。你穿尧的衣服,说尧的话,像尧那样行事,便成了尧。你穿桀的衣服,说桀的话,像桀那样行事,就成了桀。”

曹交说:“我要去拜见邹君,向他借个住处,我想留在邹向您学习。”

孟子说:“圣贤之道就像大路那样,难道很难知晓吗?只怕人不去探求罢了。你回去自己探求它吧,值得你学习的人多着呢。”

【原文】

公孙丑问曰:“高子曰:‘《小弁》,小人之诗也。’”

孟子曰:“何以言之?”

曰:“怨。”

曰:“固哉,高叟之为诗也!有人于此,越人关弓[16]而射之,则己谈笑而道之,无他,疏之也。其兄关弓而射之,则已垂涕泣而道之,无他,戚[17]之也。《小弁》之怨,亲亲也。亲亲,仁也。固矣夫,高叟之为诗也!”

曰:“《凯风》何以不怨?”

曰:“《凯风》,亲之过小者也;《小弁》,亲之过大者也。亲之过大而不怨,是愈疏也;亲之过小而怨,是不可矶[18]也。愈疏,不孝也;不可矶,亦不孝也。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

【译文】

公孙丑问道:“高子说:‘《小弁》,是小人写的诗。’”

孟子说:“为什么这样说呢?”

公孙丑说:“诗中有怨恨之情。”

孟子说:“高老先生这样解诗太片面了!这里有一个人,如果越国人张弓射他,那他自己可以有说有笑地讲述这事,没有别的原因,只是越国人和他关系疏远。如果是他哥哥张弓射他,那他自己就会哭诉这事,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哥哥是自己的亲人。《小弁》的怨恨,是亲近亲人。亲近亲人,是仁爱的情感。就因诗里有怨恨情绪,不问青红皂白就下定义,高老先生这样解诗实在太片面了!”

公孙丑问道:“《凯风》这篇诗为什么没有怨恨之情呢?”

孟子回答说:“《凯风》,是说父母犯了小错的诗;《小弁》,是写父母铸成大错的诗。父母铸成大错而不怨恨,这表示和父母的关系更加疏远;父母只犯了点小错便耿耿于怀,这会触怒父母。疏远父母,是不孝;触怒父母,也是不孝。孔子说:‘舜算是最孝的人了,五十岁还眷恋父母。’”

【原文】

[19]将之楚,孟子遇于石丘[20],曰:“先生将何之?”

曰:“吾闻秦、楚构兵[21],我将见楚王说而罢之。楚王不悦,我将见秦王说而罢之。二王我将有所遇焉。”

曰:“轲也请无问其详,愿闻其指。说之将何如?”

曰:“我将言其不利也。”

曰:“先生之志则大矣,先生之号[22]则不可。先生以利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利,以罢[23]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利也。为人臣者怀[24]利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利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终去仁义,怀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先生以仁义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仁义,而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仁义也。为人臣者怀仁义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仁义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仁义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怀仁义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

【译文】

宋牼准备到楚国去,在石丘遇到孟子。孟子问道:“先生要到哪去?”

宋牼回答说:“我听说秦、楚两国交战,我打算去面见楚王,劝说他停战。如果楚王不愿听我的建议,我就去谒见秦王,劝说他停战。我想秦、楚二国必有一方愿意采纳我的意见。”

孟子说:“我不想了解详情,只想大概了解一下。你将怎样劝说他们呢?”

宋牼回答说:“我打算以利为切入点,说明交战不利。”

孟子说:“先生的志向倒是远大,先生的提法却行不通。先生用利劝说秦王、楚王,秦王、楚王便喜欢利,于是撤退三军,这样使三军将士乐于撤兵而贪利。做臣属的怀着唯利是图之心来侍奉君王,做儿子的怀着唯利是图之心来侍奉父亲,做弟弟的怀着唯利是图之心来侍奉兄长,这样君臣之间、父子之间、兄弟之间就会完全丧失仁义,相互之间都是唯利是图之心,倘若真的那样,国家必亡。先生如果用仁义劝说秦王、楚王,秦王、楚王便喜欢仁义,于是撤退三军,这样使三军将士乐于撤兵而喜欢仁义。做臣属的以仁义为怀侍奉君王,做儿子的以仁义为怀侍奉父亲,做弟弟的以仁义为怀侍奉兄长,这样君臣之间、父子之间、兄弟之间就会抛开私利,相互之间都以仁义为念。如此国家想不强盛都不行。为什么要讲利呢?”

【原文】

孟子居邹,季任为任处守[25],以币交[26],受之而不报。处于平陆[27],储子为相,以币交,受之而不报。他日,由邹之任,见季子;由平陆之齐,不见储子。屋庐子喜曰:“连得间[28]矣。”问曰:“夫子之任,见季子;之齐,不见储子,为其为相与?”

曰:“非也。《书》曰:‘享多仪[29],仪不及物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为其不成享也。”屋庐子悦。或问之。屋庐子曰:“季子不得之邹,储子得之平陆。”

【译文】

孟子住在邹国时,季任留守任国代理国政,送礼物和孟子结交,孟子收了礼却未还礼致谢。孟子住在平陆时,储子任齐国卿相,送礼物和孟子结交,孟子收了礼也未还礼致谢。后来孟子从邹国到任国,拜会了季子;从平陆到了齐国,却不拜会储子。屋庐子高兴地说:“我这下可找到老师失礼的地方了。”便问道:“老师到任国拜会了季子,到齐国却不拜会储子,因为储子地位不高吗?”

孟子回答说:“不是。《尚书》说:‘享献之礼注重仪节,如果仪节不够,礼物再多也没什么实在意义,因为享献人并不是诚心想送礼结交。’因为他没有完成享献啊。”屋庐子欣然会意。有人问他。屋庐子说:“季子是不能够亲自去邹国,储子是可以亲自去平陆的,为什么只送礼不亲自去拜访呢?”

【原文】

淳于髡曰:“先名实者,为人也;后名实者,自为也[30]。夫子在三卿[31]之中,名实未加于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此乎?”

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贤事不肖者,伯夷也;五就汤,五就桀者,伊尹也;不恶污君,不辞小官者,柳下惠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趋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

曰:“鲁缪公之时,公仪子[32]为政,子柳[33]、子思为臣,鲁之削也滋甚[34]。若是乎,贤者之无益于国也!”

曰:“虞不用百里奚而亡,秦缪公用之而霸。不用贤则亡,削何可得与?”

曰:“昔者王豹[35]处于淇,而河西[36]善讴;绵驹处于高唐[37],而齐右[38]善歌;华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有诸内,必形诸外。为其事而无其功者,髡未尝睹之也。是故无贤者也,有则髡必识之。”

曰:“孔子为鲁司寇,不用,从而祭,燔肉不至,不税冕[39]而行。不知者以为为肉也,其知者以为为无礼也。乃孔子则欲以微罪行[40],不欲为苟去。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

【译文】

淳于髡说:“重视名誉功业,是为了济世救民;轻视功名利禄,是想独善其身。先生是齐国三卿之一,名誉功业上未能正其君,下未能济其民,您就离开,难道仁人应该这样吗?”

孟子说:“当小官儿,不以贤人的身份去侍奉不贤能的人,这是伯夷;五次去汤那里,又五次去桀那里,这是伊尹;不嫌君主昏庸,不嫌官卑位低,这是柳下惠。这三个人从政之道不相同,但他们的方向却一致。这一致是什么呢?应该说,就是仁。君子只要有仁就可以了,为什么一定要追求形式上的统一呢?”

淳于髡说:“鲁缪公的时候,公仪子主持国政,泄柳和子思都在朝为臣,鲁国却越来越衰弱。贤人对于国家竟像这样毫无益处!”

孟子说:“虞国不用百里奚因而灭亡,秦缪公用了他得以称霸。不用贤人就会灭亡,想凭着侥幸心理维持统治怎么可能呢?”

淳于髡说:“从前王豹住在淇水岸边,河西的人都会唱歌;绵驹住在高唐,齐国西部地区的人都会唱歌;华周、杞梁的妻子沉痛悼念她们的丈夫,因而改变了国家风俗。实际内容必定通过外部形式表现出来。一点作用都没有的事我还不曾见过。所以说当今没有贤人啊,如果有贤人我一定能认出他。”

孟子说:“孔子担任鲁国司寇,并不受信任,他随别人去祭祀,没等祭肉端上来,孔子便脱下祭冕匆匆告辞。不了解孔子的人认为他是为了争祭肉而去,了解孔子的人认为他是因鲁国失礼才离去。实际上孔子就是想承担一点罪责而走,不想随便就离开。君子的所作所为,一般人本来就很难理解。”

【原文】

孟子曰:“五霸[41]者,三王[42]之罪人也;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天子适诸侯曰巡狩,诸侯朝于天子曰述职。春省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入其疆,土地辟,田野治,养老尊贤,俊杰在位,则有庆,庆以地。入其疆,土地荒芜,遗老失贤,掊克[43]在位,则有让。一不朝,则贬其爵;再不朝,则削其地;三不朝,则六师移之。是故天子讨而不伐,诸侯伐而不讨。五霸者,搂诸侯以伐诸侯者也。故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五霸,桓公为盛。葵丘[44]之会,诸侯束牲[45]载书而不歃血[46]。初命曰:‘诛不孝,无易树子,无以妾为妻。’再命曰:‘尊贤育才,以彰有德。’三命曰:‘敬老慈幼,无忘宾旅。’四命曰:‘士无世官,官事无摄,取士必得[47],无专杀大夫。’五命曰:‘无曲防[48],无遏籴,无有封而不告[49]。’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后,言归于好。’今之诸侯皆犯此五禁,故曰,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长[50]君之恶其罪小,逢君之恶其罪大。今之大夫皆逢君之恶,故曰,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

【译文】

孟子说:“五霸,是三王的罪人;现在的诸侯,是五霸的罪人;现在的大夫,是现在的诸侯的罪人。天子巡行诸侯国叫巡狩,诸侯朝见天子叫述职。天子巡狩,春天考察耕种的情况,补助困难的人;秋天考察收获的情况,救济衣食无着的人。进入一个诸侯国的疆界,如果土地广为开垦,农田耕作得好,赡养老人,尊重贤者,杰出的人才都得到任用,那就该赏给他更多的土地。进入一个诸侯国的疆界,如果土地荒芜,老人无人赡养,贤者不受任用,强取豪夺的人身居要职,那就要给予责罚。诸侯述职,一次不朝见天子,就降低他的爵位;两次不朝见天子,就削减他的封地;三次不朝见天子,就兴师问罪。所以天子使用武力是讨而不是伐,诸侯使用武力是伐而不是讨。五霸,是胁迫一部分诸侯去攻伐另一部分诸侯,所以我说,五霸是三王的罪人。五霸之中,齐桓公最强盛。当初在葵丘会盟诸侯,捆绑祭祀用的牺牲,把盟约放在牺牲身上,因为相信诸侯们不敢违约,便没有歃血。盟约第一条说:‘谴责不孝之人,不要废黜太子,不要立妾为妻。’第二条说:‘尊重贤能,培养人才,表彰有德行的人。’第三条说:‘尊老爱幼,不要轻视来宾旅客。’第四条说:‘士人的官职不世袭,公职不兼摄,一定要选拔符合要求的士人,不要专断杀戮大夫。’第五条说:‘不要到处筑堤,不要阻止邻国来采购粮食,不要在不通知盟主的情况下随意封赏卿大夫。’最后说:‘凡是我们参加盟会的人,自盟约订立之后,重新恢复友好关系。’现在的诸侯,都违犯了这五条禁约,所以我说,现在的诸侯,是五霸的罪人。君王有恶行,臣下不加谏止而助长其嚣张气焰,这罪过还较小;君王有恶行,臣下又百般献媚曲意逢迎,这可就大错特错了。现在的大夫都逢迎君王的恶行,所以我说,现在的大夫是现在的诸侯的罪人。”

【原文】

鲁欲使慎子为将军。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谓之殃民。殃民者,不容于尧、舜之世。一战胜齐,遂有南阳[51],然且不可。”

慎子勃然不悦,曰:“此则滑釐所不识也。”

曰:“吾明告子。天子之地方千里;不千里,不足以待诸侯。诸侯之地方百里;不百里,不足以守宗庙之典籍。周公之封于鲁,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而俭于百里。太公之封于齐也,亦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也,而俭[52]于百里。今鲁方百里者五,子以为有王者作,则鲁在所损乎,在所益乎?徒取诸彼以与此,然且仁者不为,况于杀人以求之乎?君子之事君也,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于仁而已。”

【译文】

鲁国准备让慎子率兵出征。孟子说:“不教化百姓而驱使他们打仗,这叫作坑害百姓。坑害百姓的人,在尧、舜时代为世人所唾弃。即使一举攻克齐国,夺取了南阳,这样仍然不可以。”

慎子当时沉下脸,很不高兴地说:“你说这话我不懂。”

孟子说:“我不妨坦白告诉你。天子的土地纵横千里;不足千里,就不够接待诸侯。诸侯的土地纵横百里;不足百里,就不够奉守祭祀礼法制度。周公分封在鲁国,应该是纵横百里;土地足够养活封国的人,但实际上不足百里。太公分封在齐国,也应该是纵横百里;土地足够养活封国的人,实际上也不足百里。如今鲁国的土地已是纵横五百里,你认为若有明君兴起,那鲁国的土地是应该有所减少呢,还是继续扩张呢?不用一兵一卒便能把一个国家的土地给另一个国家,仁人尚且不干,何况靠打仗杀人来掠夺土地呢?君子侍奉君王,务必要引导君王依理行事,劝君王施行仁政。”

【原文】

孟子曰:“今之事君者皆[53]曰:‘我能为君辟土地,充府库。’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君不向道[54],不志于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我能为君约与国,战必克。’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君不向道,不志于仁,而求为之强战,是辅桀也。由今之道,无变今之俗,虽与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

【译文】

孟子说:“现在做人臣的人都说:‘我能够替君王扩张土地,充实府库。’现在的所谓好臣子,就是古代所说的民贼。君王不想追求高尚的品格,不想施仁政,当臣子的却要替他聚敛财富,这是助纣为虐。还有人说:‘我能够替君王邀约盟国,战无不胜。’现在的所谓好臣子,就是古代所说的民贼。君王不想培养自己高尚的品格,不想施仁政,当臣子的却要替他卖力作战,这是辅助夏桀那样的暴君。照着现在的样子走下去,不改变现在这样的坏风气,即使把整个天下都给他,他一天也不能安稳。”

【原文】

白圭[55]曰:“吾欲二十而取一,何如?”

孟子曰:“子之道,貉[56]道也。万室之国,一人陶,则可乎?”

曰:“不可,器不足用也。”

曰:“夫貉,五谷不生,惟黍生之。无城郭、宫室、宗庙、祭祀之礼,无诸侯币帛饔飧[57],无百官有司,故二十取一而足也。今居中国,去人伦,无君子,如之何其可也?陶以寡,且不可以为国,况无君子乎?欲轻之于尧、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欲重之于尧、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

【译文】

白圭说:“我打算确定二十抽一的税率,你觉得怎么样?”

孟子说:“你采用的是貊国的方法。如果有一万户的国家,只有一个人制作陶器,那够这个国家的人用吗?”

回答说:“不可以,陶器不够用啊!”

孟子说:“貊国,五谷不生,只能种糜子。又没有城郭、房舍、祖庙、祭祀一类礼制,没有各诸侯国间的外事活动,也没有各种衙署等机构和官吏,所以收二十分之一的税就够了。现在在中原之国,取消社会伦常,废除衙署官吏,行得通吗?做陶器的太少,尚且不能满足一个国家的需要,使政治不稳定,何况没有官吏呢?想比尧、舜时的税率十分抽一还轻的,是大貊、小貊;想比尧、舜时的税率十分抽一还重的,是大桀、小桀。”

【原文】

白圭曰:“丹之治水[58]也愈于禹。”

孟子曰:“子过矣。禹之治水,水之道也,是故禹以四海为壑[59]。今吾子以邻国为壑。水逆行谓之洚水。洚水者,洪水也,仁人之所恶也。吾子过矣。”

【译文】

白圭说:“我治理水患比大禹强多了。”

孟子说:“你错了。大禹治水,是顺应水的本性而行事,所以禹使水流注四海。现在你是把水引到附近的国家。水逆流而行叫作洚水。洚水就是洪水,是有仁爱之心的人所厌恶的。你错了啊。”

【原文】

孟子曰:“君子不亮[60],恶乎执[61]?”

【译文】

孟子说:“君子不讲诚实信用,哪能还有操守呢?”(www.daowen.com)

【原文】

鲁欲使乐正子为政。孟子曰:“吾闻之,喜而不寐。”

公孙丑曰:“乐正子强乎?”

曰:“否。”

“有知虑乎?”

曰:“否。”

“多闻识乎?”

曰:“否。”

“然则奚为喜而不寐?”

曰:“其为人也好善。”

“好善足乎?”

曰:“好善优于天下,而况鲁国乎?夫苟好善,则四海之内皆将轻[62]千里而来告之以善。夫苟不好善,则人将曰:‘訑訑[63],予既已知之矣。’訑訑之声音颜色距[64]人于千里之外。士止于千里之外,则谗谄面谀[65]之人至矣。与谗谄面谀之人居,国欲治,可得乎?”

【译文】

鲁国准备让乐正子治理国政。孟子说:“我听说了这事,高兴得睡不着觉。”

公孙丑问道:“乐正子很有办事能力吗?”

孟子回答说:“不是。”

“那是他足智多谋吗?”

孟子回答说:“不是。”

“那是他见多识广吗?”

孟子回答说:“不是。”

“那你为什么高兴得睡不着觉呢?”

孟子回答说:“他善于听取正确的意见。”

“他擅于听取正确的意见就足以治国了吗?”

孟子回答说:“乐于听取别人正确的意见不但可以治理天下而且绰绰有余,何况仅仅一个鲁国呢!如果乐于听取别人的正确意见,那么天下的人都将不远千里去把有益的意见告诉他。如果不喜欢听取别人的好建议,那有人就会模仿他的腔调说:‘嗯嗯,我早就知道了。’这种声音和态度足以把人们拒之于千里之外。才能之士在千里之外止步不前,那么进谗言陷害别人的人就会乘虚而入。同进谗言陷害别人的人相处共事,想治理好国家,办得到吗?”

【原文】

陈子曰:“古之君子何如则仕?”

孟子曰:“所就三,所去三。迎之致敬以有礼;言,将行其言也,则就之。礼貌未衰,言弗行也,则去之。其次,虽未行其言也,迎之致敬以有礼,则就之。礼貌衰,则去之。其下,朝不食,夕不食,饥饿不能出门户,君闻之,曰:‘吾大者不能行其道,又不能从其言也,使饥饿于我土地,吾耻之。’周之,亦可受也,免死而已矣。”

【译文】

陈子问:“古代的君子在什么情况下才入仕做官?”

孟子回答说:“做官的情况有三种,辞官的情况也有三种。恭敬礼貌地邀请君子入朝为官,表示将要实行他的主张,就受职做官;仍把他奉若上宾,但并没有实行他的主张,就辞官而去。其次是,虽然没有实行他的主张,但恭敬礼貌地迎接,就受职做官,如果不再尊敬他,就辞官而去。最下等的是,一整天都没饭吃,饿得出不了门,君王听到了,说:‘我从大的方面讲不能实行他的主张,又不能听从他的言论,让他在我的国土上忍饥挨饿,我觉得羞耻。’君王救济他,也可以接受,只是为了活命,不至于受饿罢了。”

【原文】

孟子曰:“舜发于畎亩之中[66],傅说举于版筑之间[67],胶鬲举于鱼盐之中[68],管夷吾举于士[69],孙叔敖举于海[70],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71]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72],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73],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译文】

孟子说:“舜出身于农民,傅说从筑墙工匠中被举用,胶鬲从渔盐行业中被举用,管夷吾从牢狱中被举用,孙叔敖从海滨被举用,百里奚从交易场所被举用。由此可见,天若要把重任交给某个人,一定先要磨炼他的意志,使他的身体辛苦劳累,使他忍饥挨饿,使他受穷受困,使他做事总是受挫折遭打击,这样可以震撼他的心灵,坚韧他的性格,增长他的才干。人经常犯错误,犯过错误才能认识、改正错误;心意困苦,思虑阻塞,才能奋发有为;在言谈举止中表现出来,然后才被人了解。一个国家内部没有坚持法制的大臣和足以辅佐君王的贤士,外部没有势均力敌的邻国和外患侵扰的话,这样的国家总是容易衰亡。这样才能够知道人可以在忧虑灾难中成长,也可以在安逸享乐中灭亡的道理。”

【原文】

孟子曰:“教亦多术矣,予不屑之教诲也者,是亦教诲之而已矣。”

【译文】

孟子说:“教育也有很多的方式,我不教育批评他,这也是教育批评他的一种方式。”

[1] 任:国名,在今山东济宁市。

[2] 孰重:孰,哪个。孰重,哪个重。

[3] 亲迎:古代婚俗,新郎亲迎新娘。

[4] 邹:国名,在今山东邹县东南。

[5] 揣:衡量。

[6] 岑楼:尖角高楼。

[7] 一钩金:带钩用金半钧,重量为三钱多,这里比喻很轻。

[8] 翅:通“啻”,只、仅仅。

[9] 紾〔zhěn):扭转。

[10] 处子:处女。

[11] 雏:小鸡。

[12] 乌获:古代的大力士,他能举起千钧的重物。

[13] 疾行:快走。

[14] 诵(sòng):说。

[15] 假馆:假,借。假馆,借个住所。

[16] 关弓:张开弓。

[17] 戚:亲近。

[18] 矶(jī):激怒。

[19] 宋(kēng):人名,战国时期的著名学者。

[20] 石丘:地名。

[21] 构兵:交战、打仗。

[22] 号:观点,看法,提法。

[23] 罢:罢兵,停战。

[24] 怀:怀着,抱着。

[25] 处守:留守。

[26] 以币交:用送礼物交朋友。

[27] 平陆:地名,在今山东汶上县。

[28] 间:空子。

[29] 享多仪:享,享献。享多仪,享献之礼注重仪节。

[30] 后名实者,自为也:名,名誉。实,功业。自为,独善其身。这句话的意思是,轻视名誉和功业的人,是想独善其身。

[31] 三卿:上卿、亚卿、下卿合称“三卿”。

[32] 公仪子:即公仪休,鲁国博士。

[33] 子柳:人名,即泄柳,鲁国贤士。

[34] 滋甚:滋,益、更、更加。甚,很、很厉害。滋甚,更加厉害。

[35] 王豹:人名,卫国人,善歌。

[36] 河西:黄河以西,在卫国境内。

[37] 高唐:地名,在今山东禹城西南。

[38] 齐右:齐国西部。右,地理方位,古时以西方为右。

[39] 税冕:税,通“脱”。冕,祭祀时戴的帽子。

[40] 以微罪行:微,小、微小。罪,罪过、过错。以微罪行,承担一些小的过错而离去。

[41] 五霸:春秋时期先后称霸的霸主,即齐桓公、晋文公、秦穆公、宋襄公、楚庄王。

[42] 三王:这里的三王并不是指三个王,而是指夏、商、周三代统一天下的圣王,即禹、汤、周文王、武王。

[43] 掊(póu)克:搜刮,聚敛。

[44] 葵丘:春秋时宋国地名,在今河南考城县东。齐桓公曾在此召开诸侯会盟。

[45] 束牲:古代定盟时多用牺牲,或杀或不杀。束牲,即不杀死牺牲。

[46] 歃(shà)血:歃,用嘴吸吮。古代盟誓时饮牺牲的血以表示信守盟誓。

[47] 得:得到贤士。

[48] 曲防:曲,遍。防,堤。曲防,遍筑堤防。

[49] 无有封而不告:不要有所封赏而不报告盟主。

[50] 长:助长。

[51] 南阳:地名,即汶阳。

[52] 俭:少。

[53] 皆:都、全。

[54] 向道:向,向往、追求。向道,向往道德。

[55] 白圭:人名,名丹,周人,曾做魏相,善治水,发展生产。

[56] 貉(mò):同“貊”,北方的一个少数民族国家。

[57] 饔飧(yōng sūn):原义是早晚饭,这里指用饮食馈送客人的礼节。

[58] 丹之治水:白圭治水方法,主要是筑堤、堵洞。

[59] 壑(hè):山沟,沟壑。

[60] 亮:通“谅”,诚信。

[61] 恶(wū)乎执:恶,岂、哪、怎么。执,操守。恶乎执,哪能有操守。

[62] 轻:易、不难。

[63] 訑訑(yí):自满的样子。

[64] 距:通“拒”,拒绝。

[65] 谗(chán)谄(chǎn)面谀(yú):谄,巴结、奉承。谀,讨好逢迎。谗谄面谀,谗说陷害人的话。

[66] 舜发于畎(quǎn)亩之中:发,兴。畎亩,田野。这句话的意思是,舜从田野之中兴起来。

[67] 傅说(yuè)举于版筑之间:版筑,筑墙。这句话的意思是,傅说从筑墙的工作中被举拔出来。

[68] 胶鬲(gé)举于鱼盐之中:胶鬲从渔盐业工作中被举拔出来。

[69] 管夷吾举于士:管夷吾,管仲。这句话的意思是,管夷吾是从狱官的手里被释放而举拔出来。

[70] 孙叔敖(áo)举于海:孙叔敖从海边被举拔出来。

[71] 曾:同“增”,增加。

[72] 衡于虑:衡,通“横”,不顺。衡于虑,思虑被阻塞。

[73] 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出,指国外。敌,实力相当、相互匹敌。这句话的意思是,国外没有相与抗衡的邻国和外来的祸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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