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节讲到的人工建造的花园，虽然美轮美奂，却时刻受到自然力破坏的威胁，如果不是园丁持续精心打理的话，似乎大自然成心要使它恢复到原生态的景象。这种天工与人工较量的例子，在现实中处处可见。

英国福斯河的铁桥以及海上的铁甲舰，是赫胥黎信手拈来的又极为通俗的两个例子：风吹雨打会使铁桥表面的油漆剥落、引起生锈，每天水涨水落的冲击都会削弱桥基，气温变化引起的热胀冷缩会使铁桥各部分的连接松动、产生摩擦而造成损耗，因此护桥工人们必须经常勘察和维修它，就像铁甲舰在海水的侵蚀下必须定期地送进船厂检查和维修一样。

人类原本是自然界的一员，是通过亿万年的生物演化而来的。但是自从人类用自己的智慧与力量试图改造大自然以来，人类与大自然的相互争斗就一直没有停息过。比如，人类为了防止洪水泛滥而修堤筑坝，大自然总是利用蝼蚁穴和老鼠洞等来破坏堤坝的根基（“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就是说的这一现象），或以更凶猛的洪水来冲垮堤坝。

按照赫胥黎的观点，人工与天工之间处处表现出对抗性，尽管人有肉体、智力和道德观念，但他们跟杂草一样，都是自然界的一部分，是生物演化的产物。人与自然的抗争，就像一个人用双手分别抓住一条绳子的两端，使劲想把绳子拉断一样，虽然左右臂之间的用力是互相对抗的，但两种力量都来自同一体内。这个比喻是不是很形象呀？你不妨拿根绳子来试试看。(www.daowen.com)

严复在斯宾塞与赫胥黎的不同观点之间，支持斯宾塞而批评赫胥黎。首先，他力挺斯宾塞，说斯宾塞所谈论的进化之道，是看到顺从大自然的天性，像黄帝和老子那样，对大自然崇敬有加、宽厚为怀；人类就是要顺从天性。接着，他解释说赫胥黎的《进化论与伦理学》反对这一观点，是因为有些人过于强调任天为治。

我在这里必须特别指出，斯宾塞与赫胥黎的不同之处，并不像严复上面所讲的那样。其实，他们之间的争议主要不是人类对大自然的态度，而是人类对自身的态度。斯宾塞强调人类可以依据天性“自行其是”，而赫胥黎则从道德伦理出发，强调人类必须“自我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