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叙事可以连接社会，电影产业也可以承担重要的社会功能。电影在非洲的社会实践还可以朝向电影制作的方式上。俗称“瑙莱坞”的尼日利亚电影工业开始于20世纪90年代，与好莱坞电影和宝莱坞电影相比，瑙莱坞电影的崛起令人侧目。堖莱坞电影生产过程简单而迅速，一旦一个制片人看上某个电影剧本之后，就开始雇佣电影导演和技术人员进行拍摄。拍摄一部电影的周期大约只有10—20天，拍摄完成的电影被制成电子版形式，其拍摄成本一般在2—4万美元之间。每编辑一部电影大约需要1—2周的时间，通常一部电影只需要4—5周的时间就可制作完成。[27]

但是，尽管这样，你如果从“通俗电影的主要任务就是为观众提供快乐”这样的角度去看待非洲本土电影，依然可以理解以瑙莱坞为代表的非洲本土电影制作上的粗糙。瑙莱坞电影依靠的是低投入、低回报和快节奏，诚如著名电影理论家马西亚·代沃瓦（Manthia Diawara）所言，堖莱坞电影的叙事“充满了那些迷幻和恐惧的影像，这些影像建构了叙事的欲望和身份。瑙莱坞电影多是佳构剧，且多为知名的电影明星来驱动消费。在瑙莱坞电影里，充斥装修奢华的居室、汽车、华丽衣服、流行音乐等符号。一个典型的开头场景往往是主角将车停在自己车库，款款出来，朝优雅的客厅和卧室走去……”[28]

如果探索瑙莱坞的叙事模式，则不难发现其主题通常是魔幻、灵异，或者爱情、婚姻、金钱，以及性或者精神的堕落。一般用英语创作。在业界，有一定比例的专家对这些影片背后的逻辑性和伦理操守感到震惊。然而瑙莱坞电影是一个硬币的两面。除了粗糙和速成，瑙莱坞电影的优点在于：虽然这些叙事是夸张的，但是尼日利亚或者堖莱坞的观众都知道这些带有神话的魔幻、灵异故事实际上是会发生在人们头上的，这就是瑙莱坞电影——事实上也是世界上任何成功电影与观众达成的契约。也就是说，这种叙事模式是契合当代非洲（特别是尼日利亚）社会语境的。无独有偶，针对这些影片中的魔幻、灵异叙事，马西亚代沃瓦一针见血指出：“在瑙莱坞电影中被建构的这些愉悦人心的东西是我们期待我们的社会将会发生的事实。”[29]

堖莱坞电影之所以有人气，是其基本上围绕着道德观来组织叙事，换句话说，它提供了一种讲述当代非洲人不安感的方式，将其与尼日利亚的社会现实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并没有忽略或回避现实中的经济、社会问题，相反对这些问题提出了道德上的考量。它戏剧化了人们的行为，并且创造了一种艺术形式来凸显社会中的道德冲突。因此，堖莱坞电影不仅是尼日利亚社会现实的指涉，它们本身就与尼日利亚不稳定的社会结构紧紧缠绕在一起，并将自己凝固在社会与经济秩序断裂的缝隙上。[30]

换句话说，堖莱坞电影在某种程度上真实地再现了当代非洲社会由“传统”走向“现代”的那种焦虑。性腐败、政治腐败及精神腐败是贯穿堖莱坞电影的主线（见图3-2）。这种真实感可以在现实主义和形式主义的视角去平衡和看待。比如瑙莱坞经典作品《生存枷锁》（Living in Bondage），就通过一个带有魔幻的叙事：一个丈夫走入邪教牺牲自己妻子的肉体换来金钱的故事。通过“妻子鬼魂”这个角色的设置，让良心得以呈现，从而使得维系社会运转的正统道德观念得以延续和传播。一位互联网电影数据库网站的热心观众这样点评：这样的故事在我们生活中时常可以听到，但是搬上电影，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31]

图3-2　一个视频网站上专门介绍瑙莱坞电影的专辑(www.daowen.com)

综上所述，堖莱坞的成功经验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其介入了观众的日常生活，在这个案例中，它的成功不仅在于影片敢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呈现民间的传说和类似“借尸还魂”的非洲鬼魂灵异世界（正因此它成为瑙莱坞被广泛接受的代表作）。还在于，在社会巨大变迁中的当代非洲人需要了解他们所处的困境，堖莱坞电影恰好讲述并表现了他们的日常生活。眼下，瑙莱坞产业还成功地与好莱坞等产业接轨，正在产生一些跨洲的合作。瑙莱坞也是营销的高手，笔者在国外访学期间，只要打开You Tube视频网址，瑙莱坞鲜活的电影标题和视频截图就跃然屏上，其展现生活层面的丰富性令人想象力大增。

堖莱坞作为一个产业的实践还具有如下的电影参与社会的意义。

首先，它形成了富有非洲特色的电影产业化之“第三条道路”。一些比尼日利亚富有的国家在电影上投资颇多，但是没有观众看，更遑论社会影响。

其次，堖莱坞电影还扮演着某种公共领域的功能，因为它创造了一个对当下社会事件讨论的公共空间。由于堖莱坞电影巨大的影响力，它创造了一个泛非洲论坛，在这个论坛中非洲人第一次自由地讨论泛非洲电影、泛非洲文化，以及到底为何为非洲人认同的理念。

另外，不可忽视的是，建立在类似瑙莱坞等电影制作和传播方式基础上的电影扮演公共领域的功能，这个电影功能创造了一个对当下社会事件的讨论之公共空间，也激发了社会和电影的互动。这种参与，也印证了奥斯曼·塞姆班所认为的“电影在第三世界的角色是文化宣传武器，是表达公众意识发展的工具”[32]之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