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尤里·列维丹等

朗诵不能像和尚念经一样，要有感情，有条理，有抑扬顿挫。

——阿·斯·格里包耶多夫

演员和职业朗诵家在当众朗诵前，要用很多功夫研究文艺作品。语言的大师卡查洛夫、亚洪托夫、什瓦尔茨等人，就像作家一样，在创造过程中多次修改事物的“艺术构图”，用必要的真实的音调来代替不正确的音调，这样才能达到完善的地步，甚至使听众感到惊奇。

当然，并非每个人都具有演员和朗诵家的才能，并非每个人都有时间长久地细心地研究材料，可是我们每个人只要能通晓朗诵艺术的基本规则，就可以清楚地很好地朗诵文艺作品。

要把作品的内容和作者的思想传达给听众，演员和朗诵家应当掌握哪些规则，应当怎样研究文艺作品呢？

有表情的朗诵可以从观察人们的生动谈话中得到些规则和启发。那些生动的谈话都是我们在家里、在工作中、在街头、在会议上天天听到的。我们可以把那些谈话的方法运用到文艺作品的朗诵中来。

在当众朗诵短篇小说或小说的断片以前，首先应当很好地熟悉它，考虑它的一般性质，明了作者创作这篇作品时在自己面前提出的任务。因此，选定的材料，自己必须高声朗诵几次。

如果选择文艺作品中的断片来朗诵，就必须很好地熟悉通篇作品——熟悉所有的人物，故事的开端和结局。只有在这个前提下才可以朗诵所选的断片。有时选出的断片还需要压缩，去掉冗长的部分，删节一些听众不能领会的词句。但是，这种减缩必须小心，不可歪曲故事的主要思想内容和情节的发展，不可破坏艺术作品的完美和特性。

这是朗诵者的第一步工作。

明了作品的一般性质和任务以后，就必须注意最能表现作者的主要思想的地方。

确定了把整篇作品或断片作为朗诵材料，接着就把它分成单独的几部分，找出每一部分的主要思想，并且标出来。这为的是使听众一下子就能明白作者在这儿想要说什么。

同时应当深思每一句话，并标出那些主要的词，即通常所说的中心词。这可以从日常的生动的谈话中举个例子。比如一个人想要使你们知道“他整夜跟同志一起拟定计划”。他要着重对你们说，他整夜工作，那他就会把“整夜”这两个词重读，并在它们后面稍为停顿，这样把它们强调出来；也可以把这两个词说得慢些，这样使你们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两个词上。其余的一些词（次要的词）就说得快些。在另一种情况下，这个人想要说“他整夜拟定计划”。他就用同样的办法强调“拟定计划”这些词，而所有其余的词就似乎仅仅是为了引出这些主要的词，这些主要的词就构成他说话的思想。找出这些主要的词叫作标出逻辑重音，标出来的词叫作重读的中心词。朗诵文艺作品，要预先用铅笔把所有的中心词画出来。

在准备朗诵的时候，分析这篇作品，分为几部分，并找出每句话的逻辑重音——这是朗诵者最初的必要的工作步骤。

朗诵者的任务——不仅是让听众明白，而且要让他们感到兴趣，使他们积极参加到所讲述的那些事件中。为了这，朗诵者要在听众面前展开一幅他所描绘的图画，让听众的感情随着他讲出的人物的感情变化，一同激动，或一同发笑。

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我们又回到如何生动地谈话这方面来了。我们在日常生活里听一个人讲他看见的或经历的事情，总会是发生兴趣的。但也有些人善于很有趣或很生动地转述自己没看见过、没经历过的事情。人们常说：“他所讲的，就好像他自己亲历的。”演员和朗诵者应当具有想象力，善于感受和体会别人的心情。但这些特点并不仅仅是演员和朗诵者所具有的，每个人也都具有，只是程度不同。

可以用哪些方法使朗诵像你所希望的那样，像作者的思想所要求的那样，为听众所接受呢？这就必须熟悉材料，清楚地想象故事发生的环境，想象故事中的那些人物。比如说，准备朗诵关于卓娅的文章，谈到她的英勇不屈的死，就要回忆早先读过的关于卓娅的一切，回忆那些亲眼看见德寇兽行的人讲述的故事，回忆过去的电影、剧院或日常生活里看见的类似的一些事情。在这些回忆里，你会产生对德国侵略者的憎恨和愤怒的情感，你会对被德寇害死的苏联人深感同情。

努力保留住这些记忆所唤起的思想和感情，来细心阅读关于卓娅的文章，还要努力想象她的外貌。这一切会帮助你找到与内容吻合的音调。如果你们描述德寇在拷问室里的兽行和这些刽子手的嘴脸，在你们的声音里就绝不会有柔和与温暖的音调，绝不会有平静的慢条斯理的叙述语气，而一定会表现出憎恶和激怒。比如说，你们往下描述苏联人的形象和性格，描述他们英勇不屈地忍受一切苦难，为祖国牺牲的情景，你们的声音就立刻会表现出柔和与温暖，而你们也想用朗诵者所有的方法——停顿，加强语气，放慢和加快朗诵速度——来使某些地方朗诵得更富有表情。

朗诵一篇历史故事，那就要回忆你们所知道的这个时代的一切，以及人物和发生的事件。

选许多各种各样的文艺作品，经过几次这样的练习，就会一次比一次容易地使自己音调的旋律和故事中主人公的心情一致，并想象出他们的形象和故事发展的画面。

这样你们就会慢慢培养和训练出自己的想象能力，以及用想象的画面和形象吸引听众的能力。

请结合实际试试这种创造性的工作。让我们从高尔基的长篇小说《母亲》中选出一个断片（在车站上的一场）做例子。

这个断片可以分成六部分，每部分都有自己的单独的任务，而这个任务是和这个断片的总的线索（总的思想）联系起来的。我们这里只分析一下第一部分。

第一部分——母亲来到车站，在那儿有人要带给他一个装有传单的箱子。她知道随时随刻她都可能被逮捕。

母亲很早就来到了车站，列车还没有准备好，而在肮脏的三等候车室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母亲坐在门口显眼的地方等候着。

有一个年轻人走进来，双手提着一只黄色箱子，很快地朝周围看了一遍，一直走到母亲面前。

“到莫斯科去吗？”他轻轻地问。

“是的。到丹娘那儿去。”

“对！”

他把箱子放在母亲身边的凳子上，很快地取出一支烟卷，点着了吸起来，就朝另一个门走去。(www.daowen.com)

这一段使人有一种警戒的感觉。听众期待着就要慢慢展开的那种事件。他们明白，母亲是来执行危险的任务的。让我们分析一下哪儿是逻辑的和艺术的重音，哪儿可以有逻辑的和艺术的停顿。着重的词我们画上曲线标出来。

“母亲很早就来到了车站，列车还没有准备好，而在肮脏的三等候车室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在“母亲”这个词后面要有停顿，以便一开始就给听众指明故事中的主要人物。在“很早”这两个词后面也要有停顿，并且用力重读“很早”这两个词，把它们强调出来，让听众注意到母亲有某种重要的原因才来得这样早。“列车还没有准备好”这些词不必强调，因为它们仅仅是补充和说明“很早”的。往下我们要强调出“三等”这两个词，使得听众记住事情发生在什么地方。

“母亲坐在门口显眼的地方等候着”这些词可用同样的力量发出来，因为它们具有同样重要的意义。“母亲”后面停顿，“地方”后面也要停顿。我们用停顿来加重这句话的意义，并且集中听众的注意力。

“有一个年轻人走进来，双手提着一只黄色箱子，很快地朝周围看了一遍，一直走到母亲面前。”我们在“年轻人”后面停顿一下，以便把听众的注意力转到新出场的人物。“双手提着黄色箱子”这些词要加重，因为箱子里面的东西在故事里将要发生重要的作用。“朝周围看了一遍”后面要停顿，为了造成警戒的气氛。“到莫斯科去吗”“到丹娘那儿去”“对”这些词要轻轻地发出来，像说暗号一样。在后面句子里的中心词是：“箱子”“凳子”“就朝另一个门走去”。我们把逻辑重音也放在这些词上。这样，第一部分的分析就结束了。

我们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来分析其余的部分，在每一部分里要找出主要的思想，在每一句里要找出中心词。强调这些词的方法，有时用声音强度，有时停顿，有时放慢速度，有时加快速度。掌握这些方法，就能做到有表情的朗诵。

无论朗诵散文或诗，所有这些规则都是适用的。不过，朗诵诗要注意它的形式，因为形式赋予诗以音乐性的韵调。

准备朗诵诗的时候，除去注意内容以外，还应注意诗的韵律、节奏和音调。如果朗诵者善于将这些特点传达给听众，他就能把一首诗朗诵好。

还有一种文学作品的形式，要求朗诵者有很高的朗诵能力和技巧，这就是寓言。寓言是具有教育意义的或讽刺性的短小作品，用来嘲笑某些恶习和缺点。在寓言中出现的人物通常是一些鸟兽和昆虫，他们被赋予人的性格和特点。

准备朗诵寓言时，应当研究它里面包含的意义是什么，每个人物具有一些什么特点。

掌握了寓言里所有的主人公的特点以后，在朗诵的过程中应当想着它们，并以不同的声调把人物的讲话清楚地区别开。自然，这绝不是说，朗诵者要像在舞台上一样扮演寓言里所有的人物。他只需这样做：就如同他自己在生活中一样，描述人的外貌，形容人的习惯和姿态。在这种场合里，朗诵者仍然在自己的地位，他可以使自己的声音和姿态具有寓言里的人物的特点，必须用声调把这一个和另一个人物清楚地区别开，让听众很好地懂得每个人物说了些什么。

拿克雷洛夫的寓言“鹅”做例子。这篇寓言里的人物有故事的作者、鹅和过路人。作者的话，你可以用跟听寓言的朋友们谈话的方式来表达。你要强调作者和你自己对夸口的鹅的态度，这些鹅什么也没有干过，却要求光荣和尊敬，只因为他们是“名门之后”（“我们的祖先救过罗马”）。

想一想你对于像这些鹅一样的人所应有的轻视态度，在朗诵寓言时要表达出你自己对他们的这种态度，贯穿着嘲笑的语气，恰当地表现出鹅的夸大。在过路人的话里你要贯穿着高尚和庄严的语气。鹅愈喋喋不休地夸口，过路人就愈平静而理智地回答他们。作者的结束语，你可以面对听众讲出来。

最后谈一谈怎样朗诵对话。剧本是以对话的形式写成的。朗诵剧本要能表达两个人、三个人或许多人的对话，让听众听清楚这时是谁在讲话。

用什么方法才能达到这一点呢？

首先把剧本通篇读几遍，弄清楚剧本的一般性质和思想，分析每个人物和他在剧本里的地位。必须想象他的外貌、讲话的神情和声音。剧情的整个发展过程是怎样的，特别是和主要人物有关的。

当然，这不是说，朗诵者应当体现出这个或那个形象，像在舞台上扮演一样。朗诵者仅仅用音色和各种讲话的神情，只要可以表现出人物性格的不同就行了。安静的上年纪的人讲话必须用低声和慢速度来表现；女孩子的讲话就要求朗诵者运用高一点的音调；表现凶恶傲慢的人讲话，声音就不会令人感到温暖。

为区别不同的人物，要很好地运用不同的口音和腔调，例如，一个人用好听的乌拉尔的口音讲话，另一个人用柔软的乌克兰的腔调讲话，等等。重要的是必须很好地熟悉剧本里的角色，必须把每段对话的思想传达给听众，而这也要借助于掌握讲话的逻辑重音，停顿，加快和放慢速度。朗诵者朗诵到剧本，即使不曾说明是哪个人说的话，也要让听众能根据声调和讲话的特点分辨出来，这就要求朗诵者善于使剧本里的人物具有不同的讲话的声调和特点。

演员有感染观众的更多的方法，因为他有化装、服饰、布景。朗诵者用来感染听众的只有他的声音和姿态（面部表情）。

朗诵者应当注意自己的动作。某些报告人和朗诵者滥用多余的手势动作只会打扰听众。请问，朗诵者不住地摆着手或者来回走动究竟有什么用处呢？多余的动作只会打扰听众，分散听众的注意力。

朗诵者的动作应当有节制，因为无谓的手脚忙乱会引起呼吸急促，妨碍从容不迫的朗诵。朗诵者或报告人频频中断下来，喘几口气，咳嗽几声或者歇一会儿，这会使听众感到很不愉快。

在朗诵的时候应当注意运用声音、手势和呼吸。

在朗诵或做报告以前要看看会场，了解有多少人参加，选定站立的地方——使听众从各处都可以清楚地看见你。

如果是在一个小房子里，只有几十个人听你朗诵，你对他们就不要像对一百人那样朗诵。听的人越少，你就越要读得轻，越要使你的朗诵像谈话一样。如果你是在广大的听众面前朗诵，你的声音就要坚实有力，朗诵的方法也要像在群众大会上演说的方法一样。

无论在多少听众面前朗诵，必须永远在自己的音调中保持诚挚和温暖，一秒钟也不要与自己的听众停止“交流”。

朗诵以前这样研究材料是非常重要的，要使听众看见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政治上坚强的、可信任的人。这样的朗诵家或演说家将会永远受到听众欢迎。

以上就是朗诵文艺作品的基本方法。

最后应当再一次提醒朗诵者注意这些最重要的规则：必须知道朗诵的是什么，从技巧上研究作品，然后确定自己对作品的态度。这样就会聚精会神地倾听你的朗诵，而你的朗诵也将会带给听众很大的好处。

（节译）

（1955年7月号《语文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