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年近古稀,却喜欢和青年交朋友,在我的听众中就有不少青少年,通过书信往来成了好朋友,有的至今尚未见过面。
这两年我因病住院离开话筒,仍经常和听众朋友通信。从一封封热情洋溢的信中,传来他们对我挚诚的关怀。在我患病最困难的时候,是这些青年朋友向我伸出热情的手,这珍贵的情谊给我力量和勇气,帮我渡过难关,战胜病魔。我和24岁的杨金柱的相识,更使我难以忘怀。
我和金柱最初也是通过书信联系的。早在五年前我接到他从新疆建设兵团农七师子弟学校寄到北京广播学院播音系的信,要求报考。我曾复信给他并寄去招生简章。后因种种原因没有考成。翌年他考取中央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专业证书班。他在北京求学期间,常到医院看望我,从此我们日益加深理解并交上了朋友。
转眼辛未年春节来到了,家家户户欢声笑语喜迎一年一度的民族传统节日。我因患脑血栓偏瘫并摔伤后心脏病加重,生活不能自理。住在医院请来一山东农村青年小张护理。春节前他突然接到家中电报,叫他立即回家订婚。这件喜事理应支持,但我只有一个女儿,又因工作关系不在身边,老伴也年迈多病,实在无人顶替。这便如何是好?
正在我们焦虑不安的时候,金柱来医院探视。他已放寒假准备回新疆和母亲、姐姐一家过春节,特地来向我辞行。当他了解到我们的困难后,立即主动表示他可以顶替小张护理我。我和老伴当然非常高兴,但同时又十分不安。怎么可以为了我影响他一家的团聚呢?我们考虑再三,婉言劝他还是按原计划回新疆,而他执意要来帮忙。我们终于被他真挚的友情感动。
第二天他就提着一包日常用具,冒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来“上班”了。他一进门喜得老伴和我笑逐颜开,我刚说完“山穷水尽疑无路”,老伴接下去说“雪中送炭来金柱”。窗外正下着雪,金柱踏雪而来,真是雪中送炭啊!顿时病房里洋溢着温暖欢乐的气氛。
自从金柱来医院护理我以后,我们日夜相依相伴,更加深了相互的理解和友谊。回想起来,我和他相处的这一个月是我患病以来最愉快最难忘的一个月。
我们的生活被安排得井井有条,很有规律。每天清晨,他给我穿得暖暖的,用轮椅车推我到户外松林雨道呼吸新鲜空气,迎着朝阳扶我拄杖走走,然后我就坐在轮椅上练自编的一套体操,他就围着庭院跑步。他练声唱歌,我也练声朗诵。一天开始,精神无比愉快。
每天上午下午,我除去治疗以外,剩下的时间看看书报或复信,偶尔也写点东西。这时他也看书或写作。他知识面很宽,文学基础好,善于写诗歌散文。我们写的东西,即便是一封信也要彼此看过,不客气地提出意见,连一个错别字也不放过。有时我们认为写得还有点意思,就给报刊投稿。
有一天我戏作两首打油诗,一曰《魔影》,一曰《恶梦苏》。
魔影
十年魔影难消散,人妖颠倒顷刻间。(www.daowen.com)
幸蒙苍天睁一眼,力挽狂澜有神仙。
恶梦苏
三公一母成一串,举杯共庆恶梦苏。
他看罢只觉得很可笑,有点难以理解。于是我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和所见所闻和他谈了十年“文革”。那两天我们都没有睡好觉,他平时性格开朗爱唱爱笑,却一下子变得歌声笑语少了。我的经历引起他的回忆,他跟我讲了他的成长。他父亲是1948年进疆的老同志,因长期的政治运动和不切实际的种种蛮干,积劳成疾,不幸过早地病逝。“文革”中他的家庭也受到了冲击。他是母亲和姐夫、姐姐抚养大的,生活过得很艰难。
随着相互理解的增长,我们之间的感情日益加深。晚上我们同听广播或录音带,一同看电视。边听边看边议论。有时也海阔天空无所不谈。每逢周末看完新闻联播,就召开两个人的联欢晚会,他唱歌,我朗诵,真是饶有情趣,其乐无穷!一天下来觉得生活得很充实。
春节过后小张回来了,与我相处一个月的金柱要走了。临走这天,他亲切地叫我“老师”,他总是叫我“老师”,其实他并非我的学生。他见我抬起头,就用他那诚挚的目光望着我说:“我有个小小的要求,想请你为我取个名字,作为我的笔名,可以吗?”我思忖片刻,缓缓地说:“就叫占奇吧,与战旗谐音,行吗?”见他首肯,接着我便口占一诗:
青春为伍未曾期,金柱取名叫占奇。
新人新名谱新曲,雪山青松映战旗。
雪山来的青年朋友,我会记住你的。愿你这面青春的战旗高高飘扬,迎风歌唱!
1991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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