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视频加工环节的新变化或可从如下三个方面予以描摹:在生产主体上,人机协同渐成常态;在加工平台上,“云”平台的兴起或将加速视频加工外包化的趋势;在产品样态上,超高清化、VR/AR化有望成为产品标配,更加极致的感官体验成为现实。
(一)人机协同:内容生产范式转型的底层力量
机器对加工环节的介入带来了网络视频生产范式的再次转型。它在历经媒体精英式的内容产出和用户生产内容两个阶段后,“升维”至程序生成内容的阶段。进一步地,这又分化出两条不同的内容生成路径:一是拍摄即生成,以新华社推出的AI短视频生产平台Magic为例,它变“拍摄/收集素材—剪辑—增添特效—渲染—导出—分发”的传统视频生产流程为数据的结构化、标签化、可视化、模板化的过程,在最快6秒之内即可生产出一条视频新闻。[65]二是程序绘制视频,在这一路径之下,数据被特定算法以可视化的形式呈现出来,“拍摄视频”这一传统认知被打破。
与人相较,机器在视频加工环节的比较优势体现在高效上。不但速度快,一条短视频的生产时间被压缩至几秒甚至几毫秒,而且全天候,可提供一周7天、一天24小时的不间断服务。伴随以AI合成主播、海报视频机器人、字幕生成机器人等类型化机器人被推向市场,对应用场所的高适配成为可能。不仅如此,机器还擅长寻觅信息碎片间的内在关联,将单条意义不大,但放置于特定时间线索、地域线索、情境线索中又意义非凡的组合型信息挖掘出来,提供了看待问题的另一种视角。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机器可以取代人,这在理论和实务两个向度上皆有论据支撑。就理论向度而言,媒介环境学派的“补偿性媒介”理论早已揭示了媒介间的演进线路图。依照这一理论,没有任何一种媒介是完美无瑕的,但它们总是向完美的方向进化;媒介补救并非技术的自发而为,相反,它是人理性选择的结果。由此,任何一种后继媒介均可视为对业已出现的同类型媒介的某种先天不足的补偿。新媒介总会承继传统媒介的某些特质或功用,压缩了传统媒介的生存空间;传统媒介总是具有新媒介所不具有的这样或那样的便利,很难被完全取代;它们并非势若水火,而是互为补充。[66]
就实务向度而言,由于机器缺乏人的思辨能力、情感表达能力和创造能力,因此其生产半径主要集中于高数据密度、高信息透明度、低语境的视频报道中,带有重事实、轻观点、程式化的特点。那些更高层级的、需要深度思考和人文关怀的观点类、调查类视频,仍将是人的主战场。
(二)云平台:视频生产的外包化
云平台是一个能计算与(或)存储大容量数据的资源池,它经由将服务器虚拟化,屏蔽了物理设备间的差异,实现了数据加工与本地终端的剥离。终端性能在视频加工环节权重的降低,变相提升了个人和组织机构生产的自由度。在某种意义上,这可视为“技术赋能”的一种体现。
一是赋能个人。人与视频信息的交互界面发生改变,即由人与终端的交互转向人与云的交互。得益于5G高速率、低延时的技术优势,人与云的连接渐趋稳定。这在强化云作为个人视频加工、存储、获取平台的工具属性的同时,亦使之逐渐蜕变为数字化的个体在虚拟空间内的身份标识。这也为“人—云”间的连接向“云—云”间的连接的延伸与过渡奠定了基础。在这一模式之下,每一个云账号均可被抽象化为开放系统内的一个节点,“社会行动者成为相互关注的客体,并由此带来了新的形式的解释性差异与互动性差异”[67]。全新的内容网络与关系网络雏形渐显,UGC资源矩阵的快速迭代成为可能。(www.daowen.com)
二是赋能组织。因技术储备不足而在视频生产与传播格局中处于劣势的组织机构有望弯道超车,或将引发传媒生态圈层的“蝴蝶效应”。以传统主流媒体为例,近年来,技术逻辑与政治逻辑双轮驱动下的媒体融合如火如荼。仅就内容侧的融合而言,优化纸媒端的内容,再将其搬运至“两微一端”的传统认知已渐无市场,“视微端网报”这一内容生产与发布的优先级排序成为共识。作为上层建筑的观念的改变需要相应的底层硬件的支撑,但实地调研[68]的结果表明,面对由数字技术所引发的“智媒革命”的冲击,传统主流媒体无论在技术人员的储备、技术资金的投入还是技术研发能力的掌握上均存在明显短板,其内容产品(包括图文产品、视频产品等)的流量份额正惨遭蚕食[69]。
云这一外源型技术平台的出现,可在相当程度上缓解传统媒体的技术焦虑,为其争夺话语权高地提供助力。虽然这一外包式的生产方式与传统媒体一贯倡导的“将平台阵地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理念并不完全兼容,内含政治逻辑与技术逻辑、商业逻辑对冲与撕扯的风险,但在理想态受制于现实无法达成的当下,亦不失为一种可行的方案。
(三)产品样态:超高清化与VR/AR化
5G“高速率+宽管道”的技术特质将视频画质带入4K/8K的超高清时代,这在强化用户视觉愉悦感的同时,也给传媒业带来了新的挑战与机遇。在2019年12月4日举办的CGTN全球媒体峰会上,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副台长孙玉胜分享了“5G+4K/8K+AI的技术组合或将推动媒体融合开辟新疆土”的观点:“过去我们在谈及媒体融合时,惯性地以为是电视向下兼容手机,从来没想过电视向上兼容电影。但国庆70周年当天,全国十余个城市的70家影院通过卫星传输接入中央广播电视总台4K超高清信号,同步直播4K超高清直播电影《此时此刻——共庆新中国70华诞》,改变了我们的传统认知。”[70]虽然这一个案暂不具有统计学意义上的样本代表性,其论述重点在于电视与电影间的跨界合作,但其传递的“5G与超高清画质的耦合或将刺透不同影像形态间的壁垒”的信号却是清晰的,这也为理解5G时代影像媒体间的竞合态势提供了新的视角。
VR/AR视频有望迎来新一轮爆发。虽然两者在技术实现路径上并不一致:前者是经由将人放置于由计算机生成的三维环境中,实时模拟五大感官中的一种或多种,实现人与虚拟环境间的交互[71];后者则是借由对计算机生成的图像层的使用,达到增强真实环境的效果[72],但它们所着力解决的均是现实界面与虚拟界面融合交互的问题,具有终极目标上的一致性。不仅如此,伴随混合现实(MR)的兴起,“VR和AR是两个相关概念,应综合在一起予以考虑”[73]的观点被提出。在这一框架下,“VR和AR其实位于现实—虚拟连续体的不同端,一端仅由计算机生成的对象组成,另一端则仅由真实世界的对象组成”[74]。
在VR/AR所描摹的互动图景的激励下,2016年成为VR/AR元年,包括谷歌、索尼、Facebook、BAT等在内的国内外科技与媒体巨擘,均争相涉足这一领域。资本的驱动或许能在短时间内将VR/AR领域推向高位,但技术从实验室走向市场存在时间差这一客观规律又决定了VR/AR在短暂的高光点过后,势必步入挤压泡沫、持续降温的阶段。相关数据亦为此提供了佐证,“从2015年初到2016年末,仅仅两年,高达90%的VR/AR公司倒在了创业的路上”[75]。
制约VR/AR设备普及的技术难点之一在于眩晕感的难消除。[76]理想状态下,相关设备输出画面的刷新率应在120Hz及以上,分辨率在4K及以上,传输时延应小于10ms。但在4G条件下,即使是业内顶尖的VR设备Oculus Rift,在三项指标上的数据也仅停留在了75Hz、1080P和19.3ms的水平上。[77]4G无法提供的技术支持恰好是5G力所能及的,这就为VR/AR的触底反弹提供了助力。
VR/AR的触底反弹所面临的首要问题是:在VR/AR所构建的360度沉浸式体验的模拟环境的加持下,传媒技术一直试图兜售的将身体离场与临场化体验合二为一的技术神话是否将成为现实?进一步地,在技术神话所标榜的“身体—心智”二元划分的叙事模式下,身体这一元件是否会隐匿乃至消失?虽然这种思考多少带有后人类主义的科幻色彩,但它指向的却是“如何定义身体在传播中的作用”这一认识论命题。一方面,“人之感官的延伸以及与环境的深度嵌套,确实正在改变并拓展信息传播的路径与模式”[78],“离身”观念被进一步强化。但另一方面,依循现象学的视角,“作为一种凝结的隐喻的身体,在相当程度上,可视为客观的身体与现象的身体的复合物。在此,客观的身体被定义为可分解的生理实体,现象的身体指代的则是形而上意义上的肉身化的意识,抑或意识参与下的身体”[79]。在人与VR/AR所创造的全息符号世界的交互中,不仅身体充当了交互的界面,即使真实的肉身并不总是与虚拟世界的身体画等号,但“作为介入并继续置身特定环境的媒介物”[80],其对虚拟世界的感知活动依然拥有不容忽视的影响力,身体的离场似乎又沦为了伪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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