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06年以土豆网为代表的民营视频网站出现算起,到2009年末,整个行业在快速发展的道路上前行了将近四年之久。四年的市场洗礼,不仅初步培育了用户的使用习惯,各大网站也于试错与磨合中,逐渐明晰自身定位。网络电视台已然错过市场起步的黄金期。既然如此,广电媒体为何于此时发力,宁肯迟到也绝不缺席?
对这一问题的回应,需要从广电媒体媒介公信力的下滑说起。西方学术界对媒介公信力的研究由来已久,其源头可上溯至20世纪30年代美国学者米切尔·查莱(Mitchell V.Charnley)关于报纸报道的准确性研究。但真正使公信力研究占据大众传媒研究一席之地的,首推霍夫兰。他在20世纪50年代将消息来源的可靠性作为说服性研究的一个因素加以考察,开创了媒介公信力研究的实证传统。
由于媒介公信力是一个有着诸多面向的多维概念,对其内涵与外延的界定并不容易,研究指标和研究方法的差异造成了测量结果的非一致性。在此后的学术演进中,媒介公信力的概念被不断分解,“信源可信度(Source Credibility)和渠道可信度(Medium Credibility)的划分受到越来越多人的认可”[23]。前者主要关注信息来源的特征;后者则将信息经由何种渠道传播作为考察重点。在媒介公信力的每一类型之下,学者们制定了一系列量表予以测量。其中,迈耶(Meyer)提出的五个维度量表(公平、无偏见、报道完整、正确、可靠性)颇受研究者欢迎。
与西方国家如火如荼的媒介公信力研究相比,中国的相关研究迟缓了许多。比较公认的观点是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学术界个别研究已涉猎这一问题,但研究既不深入,又不系统,只是一种简单的概念提及与引用。
转机发生于2003年。时任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副院长的喻国明教授及其团队联手开展了名为“中国大众媒介的传播效果与公信力研究”的项目,并发表了《大众媒介公信力测评研究》(靳一,2006)、《大众媒介公信力理论研究》(张洪忠,2006)、《中国大众媒介的传播效果与公信力研究》(喻国明,2009)等一系列著作。这些成果对媒介公信力的理论渊源、影响因素、生成机制、测评方法等进行了梳理,并根据中国现实国情制定了媒介公信力测评量表。这三个量表分别是由25个题项4个维度(社会关怀、新闻技巧、媒介操守、新闻专业素质)构成的“公信力测评全面量表”、由18个指标4个维度构成的“公信力测评基础量表”、由13个指标3个维度构成的“公信力测评简化量表”。[24]
在媒介公信力越来越为人熟知之时,关于广电媒体公信力下滑的声音出现。虽然这一论断多是个人基于主观经验做出的判断,并没有实证论证(这一工作直到2013年,才由北京师范大学张洪忠教授经由《转型期的中国传媒公信力》一书完成),但其所揭示的现象却是客观存在的。(www.daowen.com)
社会各界对媒介公信力下滑的影响有着不同的认知。乐观派认为,“由于中国的媒介公信力不可能再提高,下降是不可避免的;适当的公信力下降也是中国媒体适应社会转型要求的合理趋势”[25];但更多的人对此持悲观态度,尤其是互联网出现后,中国官民两个舆论场的日渐分化,更是加深了政府对可能失去舆论引导权的担忧。
内忧未平,外患又至。“软实力”是由哈佛大学教授约瑟夫·奈首先提出的,是与硬实力相对应的一组概念。它将焦点放置于一国文化、社会制度、价值观念等方面的影响力、感召力与整合力上,与关注经济水平、基础设施建设的硬实力互为表里,相得益彰。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硬实力已然不弱,不仅经济高速发展,经济体量亦跃居世界第二位。但奥运火炬传递受阻(2008年)等事件发生后,中国在国际舆论场中的弱势亦暴露了其在软实力建设,尤其是国际传播方面的短板,打造具有强大传播力的传媒载体就此提上政府议程。
网络视频在“申奥—迎奥—观奥”中的亮眼表现彰显了它的潜力。根据中国互联网中心发布的《2008年中国网民奥运媒体消费行为研究报告》,“互联网已超过电视、报纸成为网民获取奥运信息的第一渠道,且近13%的网民(约2700万人)几乎只使用单一互联网渠道获取信息;网民最关注的奥运内容是赛事视频(占比43.7%),其次是赛事图片(占比40.9%)、赛事评论(占比32.0%)和赛事文字新闻(占比25.4%)等”[26]。
搁置许久的三网融合的破冰,亦为广电系媒体建立网络电视台提供了便利。三网融合即电视网、电信网、互联网三网合一。在此,合一并不意味着三者物理端的融合,而是业务应用层面的融合,即任何一个网络都能实现电视信号、语音信号和数据信号的传输。单就技术手段而言,实现三网融合并不困难,真正的掣肘来自部门之间的利益博弈:电视网归国家广电总局负责;电信网和互联网则被划归至工业和信息化部;由于三网融合涉及跨界资源整合和制度性改革等重大事宜,国资委、中宣部等部门亦被攀扯其中。每个部门都想在融合过程中掌握话语权,但权力和利益边界又勘定未明,致使三网融合进展迟缓,甚至出现恶性竞争现象。[27]
既然三网融合不是市场行为而是行政行为,那么,三网间业务领地界碑的拆除也就必须经由行政力量才能完成。2008年1月1日,国务院办公厅转发了由六部委共同拟定的《关于鼓励数字电视产业发展的若干政策》。政策开宗明义地指出,要“以有线电视数字化为切入点,加快推广和普及数字电视广播,加强宽带通信网、数字电视网和下一代互联网等信息基础设施建设,推进三网融合”[28]。2009年5月19日,国务院又批转发改委《关于2009年深化经济体制改革工作意见》,再次强调:“落实国家相关规定,实现广电和电信企业的双向进入,推动三网融合取得实质性进展(工业和信息化部、广电总局、发展改革委、财政部负责)。”[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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