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性”?朱熹在《中庸章句》开章,对“天命之谓性”作注说:
性即理也,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犹命令也。于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赋之理,以为健顺五常之德,所谓性也。
这表明“性”是与生俱来,得所赋之“理”。由于“性”即“理”,所以“性”是形而上者。朱熹说:“性者,人之所得于天之理也;生者,人之所得于天之气也。性,形而上者也;气,形而下者也。”朱熹自然哲学领域中的“理”与“气”的形而上、下关系,在人性论中便成了“性”与“气”的形而上、下关系。这样,形而上的“性”是“天理”,是本体。由此,朱熹将人性论提高到了哲学本体论高度。作为哲学本体的“性”,其内涵是“仁”、“义”、“礼”、“智”。而“性”与仁、义、礼、智的关系则为,“性”是总名,仁、义、礼、智都是“性”中之“理”。“性是理之总名,仁、义、礼、智皆性中一理之名。”从这个意义上讲,仁、义、礼、智为“性”之体。既然朱熹以“性”的内涵为“仁”、“义”、“礼”、“智”,那么,从本质上讲,他以“性”为“善”,是性善论者。但为了解决“恶”的来源问题,朱熹又对中国古代性善与性恶问题的争论,进行了评判。
关于孟子的“性善”论。孟子认为人性都是善的,人性之善就犹如水之向下一样,水无有不往下流的,人性没有不善的。对于这种观点,朱熹认为:孟子讲“性善”,是从“大本”上说的,即只知有“天命之性”的“善性”,而不知有“气质之性”的“性恶”,因此,不能从理论上说明“恶”从哪里来的问题。所以,孟于的“性善”论是不全面的。
关于荀子的“性恶”论。荀子认为人的本性是恶的,因为顺着人性,便是“目好色,耳好声,口好味,心好利,骨体肤理好愉逸”。而所谓的善者,不过是伪装的罢了。朱熹评判这种理论之失是只论“气”,不讲“性”;只讲“气质之性”,而不知有“至善”的“天命之性”。所以,荀子也讲不清人性以及“善”从何而来的问题。
既有“性善”、“性恶”的主张,于是便有扬雄的“善恶混”出来,企图调和孟、荀之论争。扬雄讲,人性中有善有恶,善恶之分在于修养什么。朱熹以为这种讲法是把“性”分为“半上”和“半下”,即半形而上,半形而下,也可称为半善半恶。其实质与荀子一样,也是只讲“气”,不论“性”。朱熹说,如果不讲“性”,其结果是以“恶”的人性蒙蔽了“天理”,这无疑是要害大事的。
鉴于以上三种人性论,又出现了一种“无善无恶”论。朱熹指出,这种说法由于不知“性之所以为性”,而认为“无善无恶”论高明,自以为“得性之真”,其实质,这是陷入佛教说法。
在对以上种种观点评判的基础上,朱熹主张用“天命之性”和“气质之性”从理论上解决性善、性恶的来源问题。
朱熹把“性”区分为“天命之性”和“气质之性”的思想,来源于张载和二程的人性论学说。
把“性”区分为“天地之性”(又称“天命之性”、“义理之性”、“本然之性”)和“气质之性”,首见于张载的《正蒙·诚明篇》。他说,“天地之性”是本源,是人和物未生之前所共有的本性;“气质之性”是人生后与每人的生理、身心相结合的具体本性。张载这一思想又被二程所采纳。他们认为,“天命之性”即“理”,“自性而行皆善也,圣人因其善也,则为仁、义、礼、智、信以名之。”“气质之性”为“气”,“牛之谓性,性即气,气即性,生之谓也。……有自幼而善,自幼而恶,是气禀有然也。”人性的“善”与“恶”是“气禀”(即禀气不同)造成的。朱熹继承了张、程“天地之性”和“气质之性”的观点,并有所发,有所见。
关于“天命之性”,朱熹说:“论天地之性,则专指理言。”《语类》也记载:“某问:天命之谓性,只是主理言,曰:极是,极是。”这里的“天地”、“天命”的“天”,不是指有意志的“天”,而是指“理”。所以,“天命之性”是专言“理”的。而本体“理”是最高、最完美的精神实体,因此,它印到各个具体事物中也是完善尢缺的。这样,专指“理”言的“天命之性”就是至善的、完美无缺的了。那么,“纯粹至善”的“天地之性”是否也有“偏”、“全”的问题呢?对此,朱熹回答说:
非有偏全。谓如日月之光,若在露地,则尽见之,若在蔀屋之下,有所蔽塞,有见有不见。(www.daowen.com)
天命之性,本未尝偏,但气质所禀,却有偏处。这里的意思是,从“天命之性”自身讲,是不存在“偏”、“全”问题的,但从禀受“天命之性”的具体人来说,却有“偏”、“全”。犹日光和月光,在露地或在蔀屋,便有见不见的问题。而造成这一现象的根本原因,是在“气质之性”。
朱熹认为,由于“气质之性”是“理”和“气”相杂构成,这样便决定了“气质之性”的“善”、“恶”两重性质。朱熹讲:
天地间只是一个道理,性便是理,人之所以有善有不善,只缘气质之禀,各有清浊。可见,人性“善”、“恶”的关键是“气质”。关于“气质”,朱熹有自己的解释:“性”只是“理”。这个“理”,如没有“天气地质”则没有安顿处。“气质是阴阳五行所为”。其中,“阴阳”是“气”,‘五行”是“质”。阴阳之“气”行于“天”,五行之“质”行于“地”,这就是‘天气地质”。然而,由于天气地质的运行,便会产生“善”、“恶”的不同。朱熹是这样解释的:
二气(天气)五行(地质)始何尝不正,只兖来兖去,便有不正。
人所禀之气,虽皆是天地之正气,但兖来兖去,便有薄厚之异。这表明,人的‘善”、“恶”便是禀“天气”(阴阳二气)“地质”(五行)而定的。这就是朱熹的“气禀确定”论。
所谓“气禀”,是讲当“理”降生形气,构成人的时候,人都存在着一个“气禀”问题。由于“气”有清浊之分,所以,若禀得清气则“正”,若禀得浊气则“偏”。“正”、“偏”又决定了人性的“善”、“恶”《语类》载有:
问:“子罕言命,若仁、义、礼、智、五常,皆是天所命。如贵贱、死生、寿天之命有不同,如何?
曰:“都是天所命,禀得精英之气,便为圣为贤,便是得理之全,得理之正。禀得清明者便英爽,禀得敦厚者便温和,禀得清高者便贵,禀得丰厚者便富,禀得长久者便寿,禀得衰颓薄浊者,便为愚、不肖,为贫、为贱、为天。”倘若是“清明之气”或“精英之气”形成的人,他就“禀气”清明纯粹,而没有丝毫浑浊的混杂,这就是“得理之全”或“得理之正”,这样,“善端所发,随其所禀之厚薄,或仁或义或孝或悌”,由“仁”、“义”发而“恻隐”、“羞恶”之心,由“孝”、“悌”发而“辞让”、“是非”之心。这种人就是具有“善性”的圣人或贤人。反之,如果是由“衰颓薄浊”之气构成的人,就是禀气“偏”,那就是愚昧无知的人,“不肖”的人,也就是性之“恶”的人。
不仅人性善、恶由“气禀”所定,而且人的贵贱、贫富、寿天、聪明愚笨等,也都决定于“气禀”。禀气“清”而“高”者,就会“贵”;禀气“丰厚”,就会“富”;禀气“长久”,就会“长寿”;禀气“清明”,就“聪明”……反之,则“贱”、则“贫”、则“短天”、则愚笨。
朱熹“气禀有定”说的主旨,在于论封封建社会上下尊卑等级差别的合理性。圣人和众人、贤者和下民之间的差异,不是人为的,是由“气禀”所定的。因此,又是不可移易的,不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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