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化观看把人们从时间的轨道中剥离出来,进入到一个由图像构筑的视觉场,生活不再是一个存在的真实,被变成一个被描绘的图像,人们因为观看找寻自己的位置,对于每个现代人来说,不被边缘化的唯一可能就是进入这个视觉场域,进入这个场域的重要途径就是消费。
媒介化的观看所带来的直接后果是人们的日常生活完全由生产和消费统治。消费成为获得身份建构自身以及建构与他人关系的主要环节。在今天,购物就是最大的休闲,生产和生活的界限被观看的行为模糊了。人们的生活被深深卷入到生产活动中,通过消费,进入到他所要的生活空间当中,通过消费生产出新的生活空间。人们不再像祖辈那样根据需要消费,而是通过消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买什么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买”本身。广告商深谙此道,利用视觉图像吸引人的眼球,让人们通过观看生成欲望。
媒介化的观看创造出一个无所不在的景观社会,这个社会由图像构成,无论是人和物都转化为一个又一个的表象。观看媒介使图像景观也从工具变成了目标,最终我们的一切生存都受制于这个目标。媒介创造出的影像奇观不是免费的,视觉图像通过观看变成商业的目的和行为,通过向人们推销生活风格、自我形象、自我成长和魅力诱惑等文化概念建构起一个消费的社会。
以互联网作为基础的新经济将奇观化的影像作为商品销售、再生产、流通和促销的主要手段,观看媒介产生和扩散更多的奇观化影像,将广播、电视、电影和娱乐融为一体,新的媒介形式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把这个社会变成天罗地网,将每个人裹挟其中。信息和娱乐结合在一起向各领域渗透,在这个过程中,广告把自己伪装成任何一种形式将毫无防备的观看者变成消费者。在影像的世界里,它可以呈现为艺术、科学甚至人类记忆,只要你看,就无法逃离。法国诗人查尔斯·伯特莱尔将现代都市描绘成为一个大的视觉场域,在场的世人都是“漫游者”,只要你身处其中,空间式和动态式的观看实践就会发生。
现代社会里,消费的新形态使得影像迫使下的观看无处不在,最终所有的观看行为都会转化成为购物行为,同时延伸到城市生活的所有面向。所有的广告都在用影像吸引我们的观看,让我们在观看中受到暗示:只要购买了该商品,我们就能过上广告所宣扬的生活,而这是对我们当下现实生活的一种治愈。我们的不完美——外表、工作、生活风格、人际关系等都可以通过拥有商品获得治愈。为此,媒介化的观看为我们树立种种典范,他们可能是更加貌美和有活力的明星,也可能是一个看似更珍贵、艺术和充满价值的世界。在这种虚幻中,广告向观看者展现了一种可能,并且怂恿人们相信,只要我们持续观看并且消费就可以获得这样的生活。(www.daowen.com)
虚拟的影像经过高度的建构带有更强的真实性,更美的观看效果变成了一个可以企及的理想被贩卖给人们,在这股消费热潮中,人际关系和主体身份更加淡漠,人们在自我虚拟的身份想象中追逐所谓的时尚。这种追逐不是为了购买物品所包含的使用价值,而是体会到出人头地的虚荣满足和心理幻想,在这个过程中,完成人与自我、人与社会、人与世界关系的重新编码。
人们在现代社会构建起的“成功学”的自我想象中沉醉,被这种文化商品包装的准则所驯服。这种心理的失衡使人们迅速放弃了千百年来沉淀的价值观和行为尺度,进而仅仅认同这种消费主义价值体系。屏幕在待机状态下是一块“黑色”的镜子,它冰冷、神秘,一旦打开就让人目眩神迷,被裹挟其中而无法自拔。被它呈现的立刻家喻户晓,被它忽视的则似乎从未发生。它即将占领我们生活的每一寸角落,屏幕在闪烁,画面在不断异彩纷呈地捆绑着人类的眼睛,与此同时,人类也被异化了,我们获取信息的方式被狭窄化、幻觉化、趋同化。
我们看到这样的图景:理性和法制被媒介绑架获得了汹涌的民意;庄严与神圣被娱乐所瓦解;生活的意义在极端高科技所带来的便捷中被置换、被消解。媒介化的观看使得信息的传播如此迅速,人们被困在观看媒介之中,一个看似矛盾的现象出现了。观看媒介在日常生活中发挥着更持久的作用,它把我们这些生活在由媒体和消费社会构筑的世界中的人带进了一个由娱乐、信息和消费组成的符号世界之中。媒体和消费深刻地影响着每一双眼睛,每一个大脑。用法国理论家古登堡的话来说:“当真实世界化为简单视像时,后者就变成一种真实的存在,其催眠和麻痹的作用十分有效。奇观影像成为一种趋势,使人们通过各种特定的中介物认识世界(世界不再是用直接的方式来理解的)。”[24]有鉴于此,人类的体验和日常生活是由观看媒介和在此基础上形成的消费社会所塑造的。在古登堡看来,观看媒介创造出的影像将观看者的注意力从现实生活中最紧迫的任务——具有创造性的生产和实践上转移开了,没有了生产和实践,人类就失去了活力。从这个意义上说,观看媒介制造了观看主体的“分离”和“被动”,媒介化观看制造“屈从式消费”,而这种消费使得劳动力和商品分离,人被局限在私人空间,这个空间狭小得只需要放下一台电脑,人们借由它获得生活的全部——网络购物、网络聊天。
媒介化的观看制造出新的感性消费形式,人们在这样的生活方式中沉溺。在全球化语境下,媒介化的观看给人们带来新的存在体验和时空感受。如果说传统的观看在于区分人和世界,人们借助观看创造了人所认识的客观对象,那么现在这种区分随着观看被一步步媒介化而变得模糊不清了,观看主体成了观看媒介的客体形式,而观看技术则被赋予了感性的肉身。在观看媒介和肉体融合渗透的过程中,事物形式之间的界限被消解了,而体验则变成了决定性的东西。一瓶水和一辆汽车,一本书和一瓶香水,无论是生产方式还是表现形式,在传统的生产领域,是不具有可比性的。但是,如果把它们放在人的感觉领域中,它们之间是没有什么差别的。作为图像世界中的事物,当它的存在被媒介化展示后,它的价值性不依据生产本身,也无关乎是否有使用价值,而在于它是否能被看到,能否刺激观看产生体验。事实上,只有被人看见的东西才会成为商品,才能具有价值。传统社会形成的基础——那种借助生产、交换和消费而运行的社会模式逐渐被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现代图像生产运行模式。世上万物和一切信息都因为观看媒介赋予了真实性而变成可用于生产和交换的商品。同时,所有的有形物质最终都变成了一种无形的体验。这不是说,体验可以成为一种产品,而是说,商品的价值,不再取决于它作为工具和媒介的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而是取决于它的体验价值和观看价值。从实物商品生产到体验生产的转化,深深影响着现代人的日常生活。“物质生活中的一切生活经验——每一种感觉,每一个生活细节,都变成供我们消费的产品。”媒介化观看建构的图像世界,就是许诺每一个人,给他们一个从未体验过的抽象世界。在这个自我理想的幻境中,人们把匮乏化为观看的欲望,并最终转化为购物和消费。一个大的商品社会运转起来,每个人都被裹挟其中,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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