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教师在心灵成长的过程中,除了无法避免教学工作中的各种失败之外,有时还不得不承受一些来自非教学因素的折磨。偏偏这些折磨,又不像教学工作中经历的失败,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将其转换为研究课题,从中培养出一份独特的技能,而是永远如剪不断理还乱的乱麻,一方面把原本正常的心捆绑成畸变的形态,另一方面让情感变得沮丧、行为变得消沉。
这样的沮丧,倘若处理不好,便很容易招致情绪的失控。轻则影响工作的热情,重则播下仇恨的种子,让灵魂承受不该承受的重荷。
让我们把视线,投入到这样两则案例中。
案例一:
我上课收《学习检测》答案,有17个学生说没有。我说这怎么可能呢?别的班都一份不缺。没办法,我只好让他们记下自己的名字,要求家长给我回电话。事实上,我就是起一个警告的作用。我只是想告诉家长不要让孩子抄答案。答案在我这里也行,在家长手中也行。结果,没一个家长给我回电话,我只好自己一个个打给他们。结果,有好几个学生给我的号码是自己的,还有的是空号。最后,只收回来一份。我终于明白,他们的答案是被别的同学偷走了,但谁是小偷,都互相隐瞒,还说这是“同学友谊”。
学生就是这样,明知道偷答案、自己留下答案不对,但还是有人做。明明知道自己上课说话扰乱课堂纪律,还是照说不误。明明知道考试不能作弊,对自己没好处,可是考试时还是有人作弊。
这就是学生。
我觉得自己真是精疲力竭了。我觉得他们在联合起来看我的笑话。我该怎么办?
案例二:
昨天语文课,他没有写作业,还在我面前撒谎。那一刻,我气急了。狠狠地把书掷向了他的肩膀,紧接着,一连串指责的话语从口中喷泻而出。孩子们吓坏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地望着我。昔日的“温柔班妈”怎么变成了“母老虎”!那一刻,绝望、痛苦一起袭来,让我一时间失去了理智。发泄过后,我并不开心,而是更痛。为了帮他走出学习的困境,我尝试过“捆绑行动”,开展过“快乐对对碰”。我曾经无数次用故事激励他;我曾经在他最低落的时候,借由他的点滴进步亲手制作了一份“特别奖状”并颁发给他;我曾经在深夜不顾疲劳给他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书信,不断地鼓励他;我曾经鼓励他参加学校长跑大赛,发着高烧组织孩子们为他加油助威,直喊得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当他一举夺魁时,亲手为他披上棉衣……为什么,我为他做了这么多,却不能拨动他的心弦,他还再次对我撒谎。我真是又气又急。“教育需要感动”,可这份感动该从何而来?我该怎样改变这一现状呢?
以前四章文字为辨别标准,可以判定前一则案例中的老师正处于由浪漫期至幻灭期的发展过程。而后一则案例中的老师则是处于心灵成长的第一个成熟期。即走过了幻灭,重新确立了教育理想,并拥有了一定的教育精神、教育情怀和教育智能的发展期。两则案例中的教师,虽处于不同的心灵成长阶段,但却同样因学生教育问题而倍感沮丧,遭遇了相同的心理挫折。
这样的心态,显然不利于青年教师的心理健康成长,也不利于正常的教育工作,更不利于学生的身心发展。倘若不能尽快跳出这样的情感纠葛,回归教育的理性状态,便会将教师心中的责任心与爱心消耗殆尽,使其迅速滑入平庸教师的行列中。
面对这样的教育问题,青年教师当然也可以转换思路,将这些学生当作课题进行研究。然而,正如案例二中的青年教师,她在面对这“问题学生”时,早已开始将其当作一个课题进行研究了,并且在研究过程中进行了多种形式的探究。但她还是没有找寻到解决问题的良好方法。由此,便也能够发现,在面对一些复杂教育现象时,青年教师尽管建立起了把遭遇到的失败当作课题研究的意识,并开展了扎实的研究,还是依旧会遭遇到各种困顿,依旧无法解决一些实际工作中的难题。如此,青年教师心生沮丧,似乎也就完全属于正常现象。
我这样说,当然不是要颠覆上一节文字中倡导的观点。要知道,把失败当作问题研究,之所以未能真正解决问题,原因并不在这失败本身,不在于引发失败的那些“问题学生”“问题情境”,而是在于研究方法的是否适当,研究指导思想是否正确。比如这两个案例,案例一中的教师,把学生推到自己的对立面,把学生当作对手。那么,她无论付出多大的心血去研究,也研究不出解决问题的真正良方。案例二中的教师,又过分强调师爱,过分放大教育的作用,忽视了青少年身心发展过程中的容易出现反复的成长规律。她的研究,同样难以获得理想的结果。
那么,在尚未找寻到真正能够打开失败大门的钥匙之前,青年教师应该如何对待自身教育工作中付出的种种努力?又应该如何对待虽努力付出却无法获取回报后的沮丧心情?最有价值的方法还是一个:研究自己。把自己的沮丧当作课题进行研究,想方设法让这沮丧转化成心理健康发展的动力。
要做到这一条,其艰难程度又超过了将失败当作课题研究。将失败当作课题研究,主要探究外物对自身的影响,而研究自己,则重在自我解剖。解剖外物容易,解剖自身太难。(www.daowen.com)
最直观的一组问题,依旧是:我是谁?我为什么沮丧?我的种种努力,真的切合教育规律吗?
前面的文字中,已经简略论及这些问题,此处,仍需换个角度继续探究。
有关“我是谁”的答案,似乎总是显得简单。“我”当然是一名教师,一名接受过相对系统的专业培训的专职教师。然而,教师与教师间差距太大,此教师与彼教师虽然都经历了大学四年的专业学习,又都在此后的工作中积累了若干工作经验,可是一旦置身于具体的教育问题中,还是立刻便能分辨出高下来的。因而,要真正精确地回答出“我是谁”,就必须从若干角度,全面审视自身的教育教学工作,准确评价自身的优势与劣势。
回到上面两则案例中,第一位教师在回答“我是谁”时,潜意识里显然把自己当作了学生的主宰。因为是主宰,则无论“我”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学生都应该无条件地接受。一旦学生不能依照“我”的要求完成任务,“我”就有权实施“我”认为完全正确的处罚措施。这位教师思想世界中的“我”,显然并不是“教师”这个身份,而是手中握有管理权的主宰者。这当然不是正确答案。
第二位教师同样没有正确回答出“我是谁”这一根本性问题。第二位教师,一方面存在教育认知中的缺陷,另一方面又误认为自己的行为已经完美无缺。此种过于放大自我力量的行为背后,是真正的“我”被虚幻的“我”所取代的事实。“我”已虚化,“我是谁”又从哪里能寻找到答案。
“我为什么沮丧”中的“我”,当然是真实的个体。既非案例一中的主宰者,也非案例二中的虚化者。这个“我”,因为回归了真实身份,便无法摆脱现实的折磨,便心生沮丧。至于沮丧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我”突然发现,“我”其实不是主宰者,也不是虚化后具有无穷能力的超能者,“我”有若干解决不了的问题,“我”甚至过于普通。此种发现自己不是白雪公主,而是灰姑娘的过程,自然也就伴随着产生了沮丧心理。说到底,“我”沮丧的,不是外物,而是“我”自己,是“我”为什么是这样无能的“我”,而不是认识中应该成为的、具有主宰身份和超能力的“我”。
理解了这些类似绕口令的分析阐释,才能正确解读青年教师的“沮丧”心理,也才能展开对第三个问题的真正思考。“我的种种努力,真的切合教育规律吗?”把自己当作学生命运的主宰者,或者将自己视作超能者的青年教师,不会形成这样的教育反思。而一旦出现了这样的反思,也就意味着青年教师开始将“我”回归为真实的教师:“我”有专长,也有缺点;有专业技能,也有无法解决的问题;有教育理想,也有理想出现偏差的遗憾;有教育情怀,也有滥用情怀的病症。这么思考时,也就会发现自身工作中一定存在着许多违背教育规律的行为,也就能够在此后的教育教学工作中,尽量避免违背教育规律的举措,尽量遵循教育教学规律办事。
紧随其后的第二组问题是:我如何才能不沮丧?如何化沮丧为心灵健康发展的动力?
既然“我”沮丧的根源,在于“我”错误解读了自身,那么消解沮丧的办法,当然是回归理性,正确认识自身。依旧以上述两则案例为例,第一则案例中的“我”,如果已经认识到“主宰者”角色定位的错误,那么,再次面对同类型事件时,就会首先思考“收答案”行为的合理性,然后将其中的利弊分析给学生听。而当部分学生不交答案时,也会主动和学生交流,了解真实原因以及学生内心的真实想法,再依照具体情况灵活处理。如此,不需要安排学生通知家长,不需要学生间相互隐瞒,欺骗老师,也就不会有老师对学生的怨恨,不会形成沮丧心理。第二则案例中的“我”,如果换个角度思考一下,“他”对“我”撒谎,真的是撒谎成性,还是怕伤害“我”而善意为之?思考之后就不难发现,“他”之所以对“我”撒谎,最大的可能,是“他”担心因犯错而失去了“我”的爱,“他”用撒谎来自我保护。明白了其中的玄机,哪里还会迁怒这孩子,并抱怨自身付出的不值得呢。第二位老师过分相信了自己的超能力,也就过分相信了自己主观臆断的结论,无法进行换位思考。明白了这一点,沮丧也就烟消云散了。
如何化沮丧为心灵健康发展的动力?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天方夜谭。能够消弭沮丧,已经是心灵成长过程中值得庆幸的事了,如何又奢望把沮丧转化为心灵健康发展的动力?然而,一切皆有可能,关键只看努力。
化沮丧为动力的基本条件,是消除沮丧心理,回归理性认知。具体而言,就是首先给自身一个客观公正的评价,帮助自身定位好角色。青年教师的角色定位,就应该是成长中的专业教育工作者。因为处于成长中,便必然有许多暂时无法解决的问题,有教育精神、教育情怀和教育智慧方面的诸多欠缺。这样的欠缺,体现在具体的教育教学工作中,就是既会遭遇诸多解决不了的问题,也会错误处理一些问题。如此,在工作中遇到了那些容易导致沮丧心理的具体事件时,便能够从自身寻找原因,而不是把责任推给学生或其他人。心态也便能够趋向平和淡定。
化沮丧为动力的根本点,是确立生命意识,把所有的生命,都看作唯一。青年教师在日常教育教学活动中之所以心生沮丧,往往是因为在试图用单一管理模式管理学生时,遭遇到学生的各种类型的抵抗。青年教师常常因此而觉得学生不懂事,觉得自己的所有付出不值得,沮丧之情便油然而生。然而,单一管理模式原本就存在诸多不合理的因素。试图将数十个各具个性的人,用一种模式进行规范,使其成长为同一种型号的学生的行为本身,就具备了极大程度上的反教育性。以此等反教育的陈规陋习来限制学生的鲜活生命,出发点便出现了偏差,又如何能够抵达理想的教育目标。因而,当青年教师因此种管理模式无法有效推进而心生沮丧时,就应该换位思考此种管理模式的弊端,从而想方设法改革这样的管理模式,代之以顺应学生身心健康发展的新模式。这样,原先的沮丧,自然也就化成了革除旧弊的动力。
化沮丧为动力的关键,是成长意识的确立与发展。缺乏成长意识的青年教师,面对工作中的失败,心无所动;面对取得的成绩,亦心无所动。这样的人,无所谓沮丧,也就无所谓转化为动力。而对于渴望心灵的健康发展,渴望通过心灵的健康发展,推进自身专业成长的青年教师,永不停歇地自我反思,原本就是成长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项工作。这永不停歇的自我反思,当然是建立在对日常教育教学工作的斟酌剖析的基础上,思考与研究的,就是自身工作的得与失。这样的青年教师,即使偶尔钻了牛角尖,出现了沮丧心理,也会在冷静下来后,立刻通过对事件前因后果的理性分析,通过对自身言行的反思,迅速捕捉到形成沮丧的根本原因,并迅速形成解决问题的具体方案。如此,经历一次沮丧,便是增长了一次智慧,便为心灵的健康发展增添了一次成功经验。沮丧,自然也就转化成了动力。
当然,即使是最优秀、最杰出的教师,也会遭遇到属于他们的某一类沮丧。只是,每个人所经历的沮丧并不相同,就像小圆和大圆无法重叠。杰出教师遭遇到的沮丧,往往建立在更高平台的教育精神、教育情怀和教育智慧之上,这样的沮丧,更多需要通过突破自我予以消解。这和本节文字探究的正确认识自我,又有了较大的差别。突破自我,需要重新建构一种更为理想的发展模式,这样的模式,已超越了一般教师的理解力,进入了专家学者们探究的境界之中。这些,不属于本节文字的研究范畴。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