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最恨仗势凌弱。楚藩强迫住户接受其蛮横意志，单方面提出换地，遭拒后擅掘他人祖坟，拆毁房屋，驱逐山内住户，致使住户举家流离。然而，在灵泉人看来，恶有恶报，楚藩“报应”相继得到应验。

1.楚端王时，嘉靖皇帝杖毙楚宗三人。朱荣肆无忌惮地毁房掘墓，士绅持续告状，搅得朝野不宁。嘉靖皇帝终于动怒，授意将涉案楚宗三人乱棍打死，以示惩戒。楚王仍未就此歇手，孤注一掷，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2.楚愍王肆虐灵泉，两遭报应。朱显榕先是“得心恙，眇一目”，得了心病，瞎了一只眼；后又遭遇“楚藩宫变”。嘉靖二十四年(1545年)正月十八，朱显榕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王位继承人朱英燿，烝淫王妾，邀约恶党投毒鸩杀未果，转而直接锤杀，进而鞭尸，惨绝人世，却以中风暴卒谎报。朱英燿也落得尸骨扬灰的下场。英燿弑父，当时不少文人留有描述。明王世贞有“可怜玉匣黄金床，不得全颅置中央”的诗句。^[23]明李诩透露：朱显榕贪酷至极，楚人无可奈何。认为是苍天为楚民报仇，“乃假手其子，身弑子灭”，乃“天定胜人之理也”。^[24]

3.楚恭王生理秘闻不胫而传。朱英性能力颇有传闻。森严壁垒的楚王宫，居然未能屏绝如此秘密隐私的流布。《万历野获编》披有“不男”之说。^[25]该书成于“假楚王案”发生后，公认为“考据故事极为精核”。这种惊天的传闻更易流播，传播面更广，以至于后来楚宫内部爆出更大的秘闻。

4.楚末王自嗣位起遭逢“多事之秋”。万历元年，朱华奎继王位，楚府奇事频发。第一桩，“楚府削减藩禄”。万历皇帝登基，张李两家认为再告御状，兴许会有转机。果然，皇上再派员核查，勘官回京禀奏，言之凿凿，皇上批旨：“削藩禄一千石，姑究。”两家心里总算找到一些平衡点。第二桩，“楚府侵匿王弼巨金案”。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京师百户王守仁呈奏爆出惊天大案：其叔祖王弼(楚王朱桢元妃王氏之父)所遗大批金银珠宝寄存楚库，加上庄田利银，均为楚府侵匿。朝野大多官员皆报王守仁“妄奏楚府，查对不实”，当诛。万历帝遣官清核无果，而罢其事。第三桩，“假楚王案”。楚恭王的生殖能力遭质疑并非空穴来风，到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终于遮掩不住了。恭王长女、楚府宗亲朱华趆等29人联名报料：朱华奎、朱华壁均为抱养之嗣，华奎不是朱氏血统楚王。全国上下众议哗然，自皇宫到楚府，乱作一团。在缺乏技术手段的年代，仅凭口辞无法查清真相。《绥寇纪略》说朱华奎“行金累亿，万事得解”。围绕“假楚王案”，朝中各派不是为了真正查清真相，而是出于各党利益，相互倾轧。由此可见，朝臣不再是真心执掌朱姓王朝江山的支柱，朱姓王朝已经危如累卵。第四桩，“楚宗劫杠案”。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九月，楚宗朱蕴钤等劫夺楚府朝贡白银2万两，又伙同他人打死湖广巡抚赵可怀。次年，朱蕴钤等被处死，其同案也受到处罚。第五桩，“楚宗楚王溺亡事件”。崇祯十六年(1643年)五月三十日，朱华奎被张献忠用竹兜沉江。其预定继承人汉阳王朱蕴鑨亦被处决。据楚宗室朱盛炳《与宗弟(朱盛烛)书》描述，同时被驱逐入江和自行溺亡的楚藩嫡宗共有7400余人。

5.九座寝园有八个盗毁。张献忠义军开赴灵泉，扎寨屯兵，毁殿破园，掘发八寝，“其衣棺遗骸皆化为乌有”，不免带有报复性。榱桷崇隆的殿堂庙宇，落得残砖颓垣。茔园砖瓦相继被拆毁除，当地有村民拆来搭建猪圈牛棚。时至今日，除昭寝地宫被发掘，建成明楚王墓葬博物馆之外，其他八园不仅茔垣毁绝，而且地宫均遭不同程度的盗毁。庄王墓封土上现存三个盗洞，其中有一个从墓顶直接打下去，直径约1米，可见残破的陵墓拱顶。宪王的封土夷为平地，若不是地宫上方约1米盗洞，看不出有王寝存在，而且随着雨水冲刷盗洞，地面土层严重塌陷(见图4-10)。其他七王寝均有大小不一的盗洞。民间通常认为楚宗被杀、朱冢被刨、朱家王朝灭亡是“恶有恶报”，但是并未否决所有楚王，而是区别对待。对朱桢是容忍的，他们甚至认为义军破茔掘冢过程中，是因为昭王能够“修德守国”，方有好报，仅有昭园昭寝保存较为完整，靖王愍王“不能贻谋以裕后也”。

图4-10　宪寝宝顶盗洞(2014年7月拍摄)

6.张李两家自我安慰。八大家族抗衡联盟后来出现问题，只有张李两姓力拼到底，结果被害得最惨。到了明末，张献忠收拾了朱华奎，几乎杀绝楚宗；李自成吓死了崇祯，推翻了朱家王朝。巧合的是一个姓张、一个姓李，他们认为报了仇、雪了恨，因此汤盘认为上天指使“张李子孙乱朱”，终报二百年之仇。

因果报应是最原始、最朴素的惩恶扬善的观念。楚藩作恶甚多，由强势到灭亡，是遭到现世报，是人们期求善罚恶的命题在现实中的积淀和延承。

【注释】

[1]薛纲，吴廷举.(嘉靖)湖广图经志书[M].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影印版，1991：117.

[2]夏力恕.湖广通志·七十八卷古迹寺观[M].雍正十一年刊本：28.

[3]陈文华.江西新建明朱权墓发掘[J].考古，1962(4)：204.

[4]武昌发现明代楚王府炼丹房 [EB/OL].荆楚网 .http：//www.cnhubei.com/200408/ca561172.htm，2004-09-12.

[5]张高荣.新编灵泉志[M].武汉：武汉出版社，2006：82.

[6]袁家新.楚天名山龙泉山[M].武汉：武汉出版社，1995：11.

[7](清)陈元京，范述之.江夏县志·十五卷古迹丘墓[M].乾隆五十九年刻本：16.

[8]张小也.何谓“来历”：从《灵泉志》看明清时期土地权利的证据[J].江汉论坛，2012(9)：104.(www.daowen.com)

[9]明代楚昭王妃墓志铭 [ EB/OL].中国书法网，http：//www.freehead.co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6693518&highlight=，2012-06-06.

[10](明)廖道南.楚纪[M].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2000：84.

[11](清)吴伟业.绥寇纪略·十一卷[M].四库全书本：9.

[12](明)张廷玉，等.明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4：3573.

[13](明末清初)彭孙贻.平寇志 [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136.

[14]武昌县志编委会.武昌县志[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1989：683.

[15]刘毅.明代帝王陵墓制度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206.

[16]洪山宝通寺志·上卷[M].光绪八年刻本：13.

[17]钱海岳.南明史[M].北京：中华书局，2006：1440.

[18]魏国锋.传统糯米灰浆碳化过程中Liesegang环的形成机理研究[J].光谱学与光谱分析，2012(8)：2181.

[19]刘照军.中国古建筑石灰灰浆的光谱分析技术[J].光散射学报，2016(1)：49.

[20]刘效彬.浙江古城墙传统灰浆材料的分析研究[J].光谱学与光谱分析，2016(1)：238.

[21](清)陈元京，范述之.江夏县志·卷一山川[M].乾隆五十九年刻本：9.

[22]凃明星.一场官司持续154年[J].武汉文史资料，2014(5).

[23]陈诗著，皮明庥等标点.湖北旧闻录[M].武汉：武汉出版社，1989：580.

[24]李诩著，魏连科点校.戒庵老人漫笔[M].北京：中华书局，1997：116.

[25]沈德符.万历野获编[M].北京：中华书局，1997：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