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论语》中,勇敢是一种规范,它的认定麻烦一些,需要以礼给予制约,以义给予界限,以仁、智给予输送。脱离礼的勇是没有规矩的勇,脱离义的勇是没有边界的勇,非出乱子不可,不是为奸便是为盗。缺少仁的勇是残忍的勇,缺少智的勇是鲁莽的勇,都达不到真正的勇,发挥不了勇的价值。所以孔子把勇与礼、义、仁、智相捆绑,不赞成单纯的勇。
同样的,礼、义、仁、智等也离不开勇。没有勇敢做劲给力,礼、义、仁、智的实施便缺乏力度和强度,变得苍白软弱,难以到位。就此而言,勇是仁义等规范实施的内在条件。
东汉桓帝时,荀巨伯出远门探望生病的朋友,正遇上胡人攻郡。朋友对他说:我今天看来是必死无疑了,你快逃命吧。荀巨伯说:我大老远跑来看你,如今你却赶我走,这种为求活命而损害道义的事情,哪里是我荀巨伯能做出来的!胡人进郡后,问荀巨伯:我们大军一到,全郡的人都逃光了,你是什么人,竟敢独自留下来?荀巨伯说:朋友生病,我不忍心丢下他,宁愿用我的命来换他的命。胡人相互议论说:我们一群不懂道义的人,来到了讲道义的地方。于是撤回军队,整个郡由此得到保全。(《世说新语·德行》)
如果荀巨伯不敢留下来,他对朋友的义当然也就无从谈起。
东汉桓帝时,盗伙聚众数万攻打州郡。朝廷派韩韶到嬴县当县令。盗贼听说他很贤能,便互相告诫不进入嬴县境内。其他县的流民一万余户逃到嬴县,韩韶开仓赈济。主管粮仓的官吏反对这么做。韩韶说:能够使躲进山沟和山谷里的人活命,因此而被处死,我也会含笑入地的。郡守一向知道韩韶的名声和品德,没有给他处罚。(《资治通鉴》卷53)
如果韩韶不敢开仓放粮,他对民众的仁便要大打折扣。
西汉孝景帝时,李广任上郡太守。这里地接匈奴,双方经常发生冲突。一次李广率领一百多名骑兵追击几个匈奴人,突然与敌人几千骑兵遭遇。匈奴首领以为李广他们是被派来诱敌的,不敢贸然上前接触,命令部下迅速抢占附近小丘,居高临下摆好阵势。汉军士兵见对方人多,非常惊恐,想调转马头逃走。李广说:我们距离大部队有几十里路,匈奴人从后面追上来放箭射杀,一下子就把我们消灭干净了。现在他们待在原地不动,一定以为我方采用诱兵之计。说罢命令士兵纵马向前,直到离对方2里远的地方才止步。然后吩咐大家下马,并且解下马鞍。
匈奴人越发起疑,没一个敢动。这时一个将领出队约束部下,李广飞身上马,带领十几个士兵猛地冲过去,发箭射死那个将领,而后策马回阵。接着又命令士兵放开战马,躺在草地上休息。天色慢慢暗下来,匈奴人始终认为其中有诈,不敢出击。双方僵持到半夜,敌人担心汉军伏兵包围他们,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悄撤走了。第二天早上李广才带着这一百多人返回军营。(《史记·李将军列传》)(www.daowen.com)
武将
(清)上官周 绘
如果李广不敢近前,他的疑兵之计完全可能被识破,智谋便不能得到施展。
春秋时期,楚王率大军向吴国进发。吴国派沮(jǔ)卫、蹷(jué)融两位大臣带着酒肉前去慰劳楚军。楚国将军下令把他俩捆绑起来,杀了后用鲜血祭祀战鼓。楚人问:你们出发的时候,进行过占卜吗?回答是的。楚人又问:占卜的结果如何?是吉还是凶?回答是吉利。楚人笑了起来,问:今天我们要用你俩来祭鼓,能算是吉利吗?两人说:这正是吉利的原因啊!吴国派我们来到这里,为的是察看将军的态度。要是将军发怒,吴国马上就会深挖护城河、加高城墙;要是将军不发怒,吴国就没有必要搞得那么紧张,会放松戒备。今天如果你杀了我们,就等于给吴国发出信号,让吴国及早加强戒备和防守。我们这次占卜为的是国家,又不是为个人自己,杀了吴国一两个臣子而能够保住整个国家,怎么能说不是吉利呢?
楚人望着他俩,犹豫不决。两人又说:如果人死了以后没有知觉,拿两个死人祭鼓有什么用?如果人死了以后还有灵性,我们一定在两军交战时让楚国的战鼓敲不响。楚人胆怯,没有杀他们。(《韩非子·说林下》)
如果沮卫、蹷融不敢前来劳军,来了以后又不敢面对死亡,他们对国家的忠诚便无从体现。
显然,正是由于勇敢,各种美德才得以实现。勇敢为德行乃至人的志向、愿望开辟道路,这就是勇敢在道德和价值体系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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