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张迁碑）“道”字

“道”字 吴昌硕 书

孔子谈志，不管是人生之志还是职业之志、学业之志，始终围绕“道”展开，主张“志于道”（《述而》）。所以我们要了解《论语》有关志向的思想，必须首先了解道。

道字由首和走组成。首，首要。可以是本原性，如作为万物之源的那个东西；或者某个领域比如治政领域、做人领域作为根源的东西。可以是规则，如宇宙演化规律，做人规矩，治政方法。可以是人，如贤明的统治者（先王）、圣人。不难看出，首要就是最高权威。走字比较简单，表示运行。首与走合起来，意指权威性道路，也可以说是必然的、客观的规则，简称道路。这是 “道”的第一层含义，《论语》在这方面讲的最多。

譬如，“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卫灵公》）。人可以弘扬道，而不能以道来拉大旗作虎皮。“君子谋道不谋食。”（《卫灵公》）君子把追求道而不是把追求物质财富放在首位。“道不同，不相为谋。”（《卫灵公》）不跟道不同者一起谋事。“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学而》）三年不改变父亲奉行的道，可以说是做到孝敬了。“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季氏》）天下有道，礼乐和征伐这些大事由天子发布、决定；天下无道，礼乐和征伐这些大事由诸侯发布、决定。

那么什么是道路呢？

战国时期有个叫戎夷的人前往鲁国。天气非常寒冷，到了地点，城门已经关了，只好和一个学生露宿城外。夜里天气越来越冷，两人冻得不行。戎夷对学生说：你把衣服给我，我就能活下来；我把衣服给你，你就能活下来。我是国家不可缺少的人，为天下着想，舍不得死；你是无德无能之人，生命没什么分量，你把衣服脱给我吧。学生白了老师一眼，道：既然你知道我是个没有德行的人，那么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把衣服让给别人呢？即便那个人再伟大也没用。戎夷重重地叹息着说：唉！道义已经不管用了！然后脱下衣服给学生。戎夷半夜冻死了，而学生活了下来。(www.daowen.com)

记述这件事的《吕氏春秋》议论道：说戎夷凭着他的本领一定能使社会安定显然是过头话，但要说到他心系天下未来而为自己的理想身体力行，那则是一定的。他当然知道生胜于死，但更知道仁爱的重大意义，所以不惜以牺牲自己的生命来展现人间道义。（《长利》）

行仁爱就是道路，是人应该也是必须遵循的做人规则。

汉武帝为网罗人才亲自出题，要求考生就治国之道发表见解。董仲舒答道：上天对万物的分配遵循一定规则，对赐给利齿的动物，去掉它的犄角；对赐给双翅的鸟类，只让它长两只脚，这是让已然享有大利的不能再获取小利。古代领受俸禄的人，不允许再以力气谋食，不得经营工商业，遵循的是得大利者不可以再取小利的规则，这与上天的意志是相同的。那些已经占有大利又要夺取小利的人，连上天都无法满足他的贪欲，何况人世呢！这正是百姓困苦不足的原因。那些受宠而又身居高位的人，那些家境富裕而又享受丰厚俸禄的人，凭着雄厚的资本和权势，跟下面的民众争夺利益，百姓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又说：天子的官吏，是民众和边远族群观察仿效的对象，怎么可以身居贤良的高位却去从事平民百姓做的事情呢！忙忙叨叨地追求财利，经常害怕陷于匮乏而惶恐，是普通百姓的心态；急急迫迫地追求仁义，经常担心不能用仁义去感化民众，是官员应有的境界。《易经》说：“既背负着东西又乘坐车子，招来了强盗抢劫。”乘坐车辆，是官员的位置；身背肩挑，是民众的工作。《易经》这句话的意思是，居于官员尊位而去像老百姓一样追逐利益的人，一定会招致祸患。（《资治通鉴》卷17）

平衡就是道路，是上天的规则（天道）同时也是社会的规则（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