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公相联系的另一个词是平,谓之公平。平,无凹凸起伏,表示在同一水准上。公与平,公是前提,平是目的,也是公的证明,离开了平,公是空的。
战国时期,赵国君主赵武灵王想吞并旁边的中山国,派一个叫李疵的人前去侦察。李疵回来报告说方案可行。赵武灵王问理由。李疵说:中山国的国君推崇读书人,不惜降低身份亲自驱车前往破旧的巷子里拜见他们,还邀请他们和自己同乘一辆车子,得到这种待遇的儒生数以十计;被以平起平坐礼节对待的儒生那就更多了,数以百计。赵武灵王摇头道:照这么看,中山国君主很贤明,贤君当政,怎么可以攻打呢?
李疵说:不然。仅仅抬高读书人的地位一定招致别人的不满,战士不会舍命作战,农人不会卖力种田。战士打仗不拼命,军队就没有战斗力;农人种田不出力,国家就没有钱粮。兵力不如敌国,国库又空虚,这样的国家不败亡还等什么?于是赵武灵王出兵吞并了中山国。(《韩非子·外储说左上》)
国君只有心怀大众,一碗水端平,各阶层才能和谐相处,大家也才能与国家一条心。如果心里装的只是一部分人,势必破坏平衡,导致离心离德。中山国的教训就是偏私造成不平,不平造成亡国。
对此孔子有深刻认识。他说:“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贫而患不均,不患寡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季氏》)有国有家者,执掌国家和家族的人,指统治者、管理者。意思是,我听说领导者不担忧民众贫穷,而担忧财富分配不公平;不担忧财富少,而担忧社会不安定。因为财富分配公平,就分不出谁穷谁富,也就无所谓贫穷;人与人之间和睦相处,就没人去计较物质生活,也就无所谓财富少;社会安定了,当然也就不会发生巨变。不公平是对秩序的最大威胁,所以在富裕与公平之间、在财富与安定之间、在对立与和谐之间,孔子选择后者。在他看来,公平比富裕更有价值,安定比财富更有价值,和谐比差距更有价值。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公平是一种大胸怀,一如孔子,他心怀全社会,对各个阶层一律开放。(www.daowen.com)
社会不公有两类情形,一类是主观的,一类是客观的。主观情形属于人为,像中山国的不公就是人为结果。客观情形当然也是由人的活动造成的,但不是人有意这么做的,而是社会在发展中各种力量博弈而产生的必然现象。第一类可以避免,第二类不能避免。不可避免不等于听之任之,如果放任自流,社会就会陷入危机,人民就会遭殃。这就要求治政者拿出对策,采取措施进行调整,恢复社会公正。
出现不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熟视无睹,麻木不仁,甩手不管。既然治政者不管,老百姓就要起来管,这就是革命,以激烈的方式甚至是暴力手段矫正社会不公。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就是这么来的。
西汉与东汉之交,义军蜂起,总数不下百万,其中一路称“富平”军,打出财富公正的旗号。(《资治通鉴》卷39)东汉末年,张角传授门徒,称“太平道”。仅十余年,信徒便达数十万,席卷中原,民众无不闻风响应。张角自称天公将军,弟弟张宝称地公将军,另一个弟弟张梁称人公将军,意在通过改朝换代实现社会公正。(《资治通鉴》卷58)他们的期望值极高,追求的是大公平。太,大字多一点,超大。唐朝懿宗时,裘甫起事,部众发展到3万余人,自称天下都知兵马使,改元称罗平,铸造的大印上镌刻天平,向世界讨公道。(《资治通鉴》卷250)富平、太平、天平,天公、地公、人公,反映的都是民心,也就是天意。仅此即可看出,公平在民众那里具有怎样的地位,它是价值目标和价值标准,不公的社会制度对他们来说是负价值,应该被推翻,以公平取而代之。
孔子是仁人,不愿意看到革命,到时候玉石俱焚,所造成的动荡和损失将极大抵消此前社会发展的积累。人们常常嘲笑孔子的“不患贫而患不均,不患寡而患不安”的观念,讥之为保守平均的小农意识,却体察不到其中包含的智慧、爱心和深深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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