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析“乐说”之前,必须交代清楚一些相关知识点与术语定义。
(一)发声三腔的两种功能
人的发声器官中,与说和唱发声形态差异最直接的关联部位,是发声三腔——口腔、鼻腔、咽腔(见图表5.3)。
图表5.3 发声三腔
这三个腔中,口腔因具有较好的开合余地,再加上舌头的作用,腔体可变性最强;鼻腔空间比较窄小且无法开合,离声带最远;咽腔是狭长的,上通鼻腔(这段称鼻咽腔),中通口腔(这段称口咽腔);下通声门(这段称喉咽腔)。咽腔本身没有出口。
这三个腔,相对说与唱,主要有两个必须说明的音声创构功能(为突出主题,本文抛开声带及其他器官在造声上的作用):
其一,作为发声通道的功能,即,声带振动之后,通过这三个腔,把声音送出去。
其二,作为乐音化的共鸣腔体功能,即,声音进入腔体后,用气托住,在腔体里有规律地旋转振动,使声音能够按照一定的频率延展。
解析“乐说”与“唱”的发声形态,三腔的两个音声创构功能(①发声通道;②共鸣腔体)是关键点。
(二)与“唱”“说”比较中的“乐说”
定位“乐说”,离不开另外两个相对概念:言语中的“说”与音乐中的“唱”(见图表5.4)。
图表5.4
1.“唱”的发声形态
如前所述,笔者在此论述的“乐说”与“唱”,是声乐品种中两种艺术表现形式,也就是说,在中国传统声乐品种中,“乐说”是相对“唱”而存在的。因此在界定“乐说”的发声形态之前,必须解析清楚“唱”的发声形态。当我试图阐述它们的差异时,发现相对来说,“唱”的特点比较单纯。
我把“唱”的发声形态特点归纳为两点:
1)乐音化
唱,在发声的时候,主要把三个腔体(口腔、鼻腔、咽腔)当作共鸣腔来使用,用气托住字音在其间回旋振动,因而产生可以持续延展的稳定音频。
2)音高比较确定
由于“唱”的发声音高比较确定,容易用音符捕捉,所以中国传统声乐品种中,凡是可以用音符记录的歌唱成分,都当然的属于“唱”。
2.“说”与“乐说”的差异
毫无疑问,相对唱,“乐说”的发声形态必然是接近“说”的。语言学里的“说”,是“言语”的意思,即用语言传递信息。而传统声乐品种中的“乐说”,如前所述,则是与“唱”相对应的一种艺术表现方式。
言语中的“说”,发声状态基本上用的是三腔的通道功能,当然有时也用三腔的共鸣腔功能,如拖长声呐喊时。不同地域的人群,甚至人与人个体说话习惯也可能两种功能使用产生一定的比例差异,但总体上,言语中的“说”,主要使用三腔的通道功能。
传统声乐品种中的“乐说”相对言语中的“说”,其最关键的差异是:
首先,身份不同。“说”,是信息交流的手段;“乐说”,则是声乐品种的一部分,本质上已成为该听觉艺术的音声,也就是获得了音乐身份。
其次,基于上述不同,导致“乐说”在音乐艺术审美的需求下,还可能产生诸多变异。(www.daowen.com)
(三)类型比较中的“乐说”
我把声乐品种中的“乐说”分两种类型解析。一类是原生型“乐说”;另一类是变异型“乐说”。
1.原生型“乐说”
这种类型的“乐说”,之所以称为“原生”,是因为它们在发声形态上,与言语中的“说”基本类似或比较接近。我在此把原生型“乐说”的发声形态也归纳为两点(与上述“唱”对应):
1)非乐音化
声乐品种中的原生型“乐说”,其发声形态与“唱”相比,最重要的不同点表现为,它们主要把发声三腔(口腔、鼻腔、咽腔)当作字音的发声通道,而不是共鸣腔体。
2)音高不够确定
声乐品种中的原生型“乐说”稳定音频延展时间较短,表象常常是:要么唱词音值短促而音高点不固定,要么唱词音高急速进行(或上趋,或下趋)微观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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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生型“乐说”主要存在于传统说唱曲种中大段的叙述、戏曲的散白,还有各种传统声乐品种唱段中间。如苏州评弹《新木兰辞》中这一句中的“卒”,与同段的另一句中的“书”,在演唱时,都是“说”(“乐说”)出来的,“卒”是入声字,“入声短促急收藏”,演唱时音值短促且音高点不固定;“书”字演唱时是下趋字调。这两字的音高都站不住。
上述例子之所以归入“乐说”,简言之,因为它们是声乐品种中的音声,却难以用音符准确标示。又因为这两例中的唱字“卒”与“书”的音声形态更接近言语中的“说”,所以,我把它们归类为原生型“乐说”。
由于声乐品种中“乐说”的存在目的是进行音乐表现,它们必然会根据不同的表现需要,追求一定的艺术夸张,有可能是音量上的小夸张;节奏上的小夸张,例如在京韵大鼓的叙说成分里,“急急忙忙”这四个字,在作为言语的“说”中,节奏是以均速呈现的;而作为说唱品种中的“乐说”,却往往夸大成符点化,变成。这种小夸张所产生的变异,不仅本质上依然具备①非乐音化;②音高不够确定,而且相对言语中的“说”,形态差异不大。因此我把它们依然归放在原生型“乐说”中。
2.变异型“乐说”
从言语中的“说”变身份为音乐艺术表现方式的“乐说”,也会出现大幅度的形态变异。常见的至少有两种:
其一为音色变异。如京剧里的上口字在韵白里不同于生活中的北京话,它们与唱段中的唱字却有着一致性,如“可怜”的“可”,北京话念[],京剧韵白中念[],京剧唱腔里念[]。显然,京剧韵白作为一种“乐说”,在音色上是向唱字看齐的。这种变异的“乐说”,虽然在音声形态上依然具备①非乐音化;②音高不够确定,但所用字的音色与该声乐品种流传地的方言用字相去较远,以致产生了听觉上有重大变异的艺术效果。我视这种“乐说”为变异型“乐说”(参照物是本地方言中“说”的形态)。
其二为乐音化变异。如前定义,言语中的“说”与音乐中的“唱”之间有着一个“非乐音化”与“乐音化”的重要差异。但是,在一些戏曲中,却存在着一种具有“乐音化”现象的“乐说”,如京剧小生韵白“夫人哪”中的衬字“哪”字(见图表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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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表5.5
请看Praat 软件展示的旋律线条。如果不使用共鸣腔体功能,是不可能呈现的。之所以把它还称作“乐说”,是因为尽管这个“哪”字已具有唱的某些特点(用气托起的高低起伏的长音),但它的音高相对不确定,依然不能用音符记录。
总之,作为声乐品种中的两种表现方式,唱与“乐说”,其本质区别就是能否用音符准确记录(凡加用上趋或下趋箭头处,都算不上“准确”记录)。有乐音化变异的变异型“乐说”发声形态的呈现,显得比较复杂。因此,这类变异型“乐说”某种意义上,掌握与解析的难度远远大于原生型“乐说”。因为它们的变异度,不仅音符抓不住,连国际音标字调符号的模糊记录方法都难以捕捉,只能求助音响与声学软件。
下面,我们借助本书的二维码优势,聆听一段京剧老旦行当的经典戏码《钓金龟》打引子的第一句“家无隔宿粮,饥寒实难当。”开始是韵白(即一种“乐说”),到“实难当”就挂上腔了。请细细试着以“乐说”理念,咀嚼一下。你会发现,这几个字的记音难度很大,“实难当”这三个尾字,勉强能用音符记录(属“唱”的部分),前面那些字,有的是小有艺术夸张,有的夸张幅度很大。这类句子的艺术表现,实际上是原生型、变异型“乐说”与“唱”一应俱全的。其复杂度可想而知,京剧界有俗语:“千斤话白,四两唱。”其艺术价值与驾驭难度,一言以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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