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泛爱兼利而非斗,其道不怒。又好学而博,不异,不与先王同,毁古之礼乐。黄帝有《咸池》,尧有《大章》,舜有《大韶》,禹有《大夏》,汤有《大濩》,文王有辟雍之乐,武王、周公作《武》。
《荀子·乐论篇》:
夫乐者乐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故人不能无乐。乐必发于声音,形于动静,而人之道,声音动静,性术之变尽是矣。故人不能不乐;乐则不能无形;形而不为道,则不能无乱,先王恶其乱也,故制雅颂之声以道之,使其声足以乐而不流,使其文足以辨而不 ;谢墉云:《礼记·乐记》作论而不息,此作乃之讹。使其曲直繁省廉肉节奏,足以感动人之善心;使夫邪污之气,无由得接焉。是先王立乐之方也。而墨子非之奈何?故乐在宗庙之中,君臣上下同听之,则莫不和敬;闺门之内,父子兄弟同听之,则莫不和亲;乡里族长之中,长少同听之,则莫不和顺。故乐者审一以定和者也,比物以饰节者也,合奏以成文者也;足以率一道,足以治万变。是先王立乐之术也。而墨子非之奈何?故听其颂雅之声,而志意得广焉;执其干戚,习其俯仰屈伸,而容貌得庄焉;行其缀兆,要其节奏,而行列得正焉,进退得齐焉。故乐者,出所以征诛也,入所以揖让也,其义一也。出所以征诛,则莫不听从;入所以揖让,则莫不服从。故乐者,天下之大齐也,中和之纪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是先王立乐之术也。而墨子非之奈何?且乐者,先王之所以饰喜也;军旅铁钺者,先王之所以饰怒也。先王喜怒皆得其齐焉,是故喜而天下和之,怒而天下畏之。先王之道,礼乐正其盛者也。而墨子非之。柱按:据上文当捝“奈何”二字。故曰:墨子之于道也,犹瞽之于黑白也,犹聋之于清浊也,犹欲之楚而北求之也。夫声乐之入人也深,其化人也速。故先王谨为之文。乐中平则民和而不流,乐肃庄则民齐而不乱。民和齐则兵劲城固,敌国不敢婴也。如是,则百姓莫不安其处,乐其乡,以致足其上矣。然后名声于是白,光辉于是大,四海之民莫不愿得以为师,是王者之始也。乐姚冶以险,则民流僈鄙贱矣。流僈则乱,鄙贱则争。乱争则兵弱城犯,敌国危之,如是则百姓不安其处,不乐其乡,不足其上矣。故礼乐废而邪音起者,危削侮辱之本也。故先王贵礼乐而贱邪音;其在序官也,曰:“修宪命,审诛赏,禁淫声,以时顺修,使夷俗邪音不敢乱雅,太师之事也。”墨子曰:“乐者圣王之所非也,而儒者为之过也。”君子以为不然,乐者圣王之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风俗易。原作“其移风易俗”,王先谦云:《史记》作“其风移俗易”,语皆未了,此二语相俪,当是“其感人深,其移风俗易”,王校是,今据正。故先王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夫民有好恶之情,而无喜怒之应,则乱;先王恶其乱也,故修其行,正其乐,而天下顺焉。下略。(www.daowen.com)
庄子虽未显斥墨子非乐之非,然历引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乐,则其意可知。至荀子之言,则可谓精辟矣。夫天地之道,一阴一阳,一昼一夜,此天地之所以有生物也。万物虽原乎阳光之力以生,然亦必有夜之阴以息之,而后可以生长。借令天地有阳而无阴,有昼而无夜,则必不能生物。何者?不待生而早已焦死矣。万物之生,本于天地之有阴阳昼夜,故万物之长,亦不能自违其道,而必有动静劳逸以为对待,而后生生之理具焉。此不独人为然,而于人为尤著。盖人之劳动其身心,比禽兽为甚,故其逸乐亦当比禽兽为甚。故禽兽之乐,止形之于口;而人之乐,则口之外并形于金石矣;此自然之势也。而墨子必欲去之,无乃逆于生物之原则乎?故墨子之非乐,不特当时诸子非之,即其弟子亦非之。《三辩篇》云:
程繁问于子墨子曰:“夫子曰‘圣王不为乐’。昔诸侯倦于听治,息于钟鼓之乐;士大夫倦于听治,息于竽瑟之乐;农夫春耕夏耘秋敛冬藏,息于聆缶之乐。今夫子曰‘圣王不为乐’,此譬之犹马驾而不税,弓张而不弛,无乃乃下原有非字,据俞校改。有血气者之所不能至邪?”
此“驾而不税,张而不弛”二语,最足尽墨学之失。是非乐之说,虽墨子弟子亦不甚尊信之矣。盖墨子徒见天下之有苦,而不知天下之有乐。夫使天下之人,皆趋于苦而无有乐生之意,尚成何世界乎?善哉,荀子之非墨子也!曰:“天下敖然,若烧若焦。”杨注:敖当读为熬。“熬然,若烧若焦”六字,可谓切中墨子之道。盖推墨子之意,必当使天地有昼而无夜,则人亦有作而无息,非使“天下熬然,若烧若焦”不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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