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打浦桥:上海居委会主任的18年履职

打浦桥:上海居委会主任的18年履职

时间:2023-11-0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从2000年到2018年,又是一个“18年”。真正摸清楚这片区域还是在这当居委会主任的18年。我担任建中居委会主任,整整6届。平时,我们需要做的工作很多,比如,帮助社区居民日常需要解决困难的问题,所谓“排忧解难”,做到“民有所呼,我有所为”;要充分调动与发挥居委会委员、居民骨干的作用,推进社区自治;同时,也要不断深化完善包片联户工作,提高社区专职工作者服务群众、社会基础管理和化解社会矛盾的能力。

打浦桥:上海居委会主任的18年履职

回到上海后,我一直住在建国中路。2000年,卢湾区开始试行民选居委会主任,作为民选的居委会主任,我到建中居委会(建国中路155弄13号)工作。从2000年到2018年,又是一个“18年”。坦白说,上海人的习惯是不管闲事,所以我小时候对这片区域并没有真正地了解,我以前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关系比较要好的同学、邻居告诉我的。但是总的来讲,我们小时候只晓得规规矩矩管好自己的事,不会主动去多问别人家的事,也不上邻居家串门。真正摸清楚这片区域还是在这当居委会主任的18年。(附图1—4)

当时卢湾区试行的民选居委会主任是不坐班的,居委会主任和委员们在社区党委书记的统率下不拿钱地进行义务劳动。这一套“卢湾模式”直到卢湾区并入黄浦区之后才有变化,坐班的街道干部开始有薪水了。我担任建中居委会主任,整整6届。建中居委会辖区有3 000多户人家。作为居委会主任,我的日常工作主要围绕这几个方面:具体负责上级各项方针政策在社区的贯彻落实;认真完成与协助政府有关部门交付的各项工作任务;在街道办事处指导和社区党组织的领导下,团结、组织社区居委会成员认真履行所担负的职责;密切与辖区内各单位联系,对社区成员代表大会负责。

作为居委会主任,我们自己要以身作则,模范遵守社区各项规定和社区成员代表会议的各项要求,完成各项工作任务,管理好社区的各项事务,并自觉接受社区成员的监督。平时,我们需要做的工作很多,比如,帮助社区居民日常需要解决困难的问题,所谓“排忧解难”,做到“民有所呼,我有所为”;要充分调动与发挥居委会委员、居民骨干的作用,推进社区自治;同时,也要不断深化完善包片联户工作,提高社区专职工作者服务群众、社会基础管理和化解社会矛盾的能力。[4]

附图1—4,王芸珍在居委会(摄于2019年7月5日)

我在这18年的时间里故事太多了。比方讲,原来在建国中路155弄28号住着一位独居老太太,子女不在身边,自从她老伴走后,一切都靠她自力更生。老太太住在客堂间楼上的厢房,没有卫生设施,同时由于年久失修导致了屋顶漏水,而煤气灶又是在一楼,老太太腿脚不灵便也根本无法使用。按理说她这房子属于私房,房管所是不负责修缮的。但是我看老太太一个人生活这么困难,所以就替她奔走呼吁帮忙修一修。后来在翻修过程中,家里也是没办法住了呀,还由我们居委会想办法请她住到旅馆。(www.daowen.com)

还有在建国中路274弄6号住着一户残障人士。这家的老父亲无业,母子俩又都是智力障碍人士,家里十分困难。我们居委陆陆续续地帮忙为他们家申请了低保,又是把患病的儿子送进福利院。此外,还有把孤老送入敬老院等等的事情太多了。

2000年前后那几年,艺术家陈逸飞带着很多同行入驻这里,开画室、搞创作、办展览,那段时间田子坊的艺术氛围很浓厚。但是陈逸飞逝世后,取而代之的是商人们来了。最终,起先的那批艺术家们撑不下去纷纷都走了,田子坊便开始不断地加重商业化色彩。

由于田子坊的出现,阿拉[5]建中居委会承担了很大的工作压力。居民们家长里短的小事,心里不开心了,都来居委会找我。特别是从田子坊园区开发进入石库门民宅之后,我基本没有一天是消停过的,连大年三十都有人来找。从早上8点半上班,到晚上下班,都有人来找我投诉商家或者反映各种问题,根本不可能笃悠悠地坐着讲话。比方说底楼借去开饭店了,那么住在二层楼的居民每天楼下饭店都是在不停地炒菜,要么是来来往往的客人在吃咖啡[6],声音吵不说,还熏得一阵阵的油耗气[7],这让人哪能过日子啊?于是我会跟过来租房的一些老板说:“你们要借就一幢楼都借掉。”当然我也只能是建议,不过的确后来是有老板真的全部借掉,这样一来也算是帮楼上居民解决了生活问题。

但是也并不是所有的情况都是顺利的,最棘手的问题都是和钞票搭界的事情。一次有两个人过来把整整两幢楼都借了想要开店,结果后来他们生意没有做出来,并且既没付租赁费,又没付水电煤费用,一分钱没给就这么走了,找不到人了。那么这两幢房子的十几家居民等于房子租出去钱拿不到了,所以那天这群愤怒无助的居民“哗”地冲到居委会,说了一通,大致就是在问这事居委管不管。我跟他们说:“且慢,请问当初你们借房子出去有没有通过居委会?”他们一听倒是冷静些了,“这倒是没有”。然后我告诉他们:“那么,你们当初通过谁借出的房,你们就去找谁。如果你们实在找不到,你们再来居委会,我们帮你们解决。”然后他们又“哗”地轰出去找田子坊物业管理委员会。后来有一天,其中有一户住底楼的居民兴冲冲地来找我,我一看他们夫妻俩这么高兴就问:“有什么好事体?”[8]他们答道:“阿拉房子借掉啦!”由于他们是我父亲的前同事,比较熟悉,我就直接问他们:“借了多少?”“相当好的价!”对方答道。我听到一下子激动地跳起来,再三和他们确认合同有没有问题、钱款是不是到位了,夫妻俩表示都已经收到打款了。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到之前租客欠的两万多的水电煤费用,当时也是一下冲动,就跟他们说:“能不能和你们商量件事,之前欠的两万多能不能帮忙揩掉,帮帮忙好伐。”“好的呀,好的呀!”夫妻两个异口同声地一口答应。其实我提出来就后悔了,我说“还是回去和你们儿子商量下吧。”“用不着商量!王老师听你的,就这么定了!”后来他们就真的把这笔钱付了。现在我想想我可真是做了件“坏事”,我真要当老娘舅处理的话,应该是建议十几户人家来分摊,这户人家凭什么要全额承担这笔钱呢?没有理由的,要是拒绝完全是在情理之中。但是夫妻俩没有犹豫地同意了,为居民们做了件好事,他们真的是很好的人。

伴随着田子坊这十多年的发展,这片居民少了很多,起先住有600多户人家,现在还剩下将近100家。老居民搬走了不少,但是还有一部分住着。此外就是新搬来的外来人员,有做生意的,也有打工的。其余的房子统统被改作商用了。前几天一位老居民从家里开门出来,路过的游客们看到了,他们十分惊讶,有个人直接说:“居然这里还有人住!那晚上睡觉不要被吵‘死’啦!”。住在这里的确是越发的不容易,无处不是人来人往的,开满了店铺啊、餐厅啊、酒吧的,各种商铺搭出来,门口摆满了装饰,居民们该在哪里晾衣服呢?我突然想到很多年前,田子坊刚刚兴起的时候,有人曾经拍过一张照片,画面中是田子坊过街楼那的一家酒吧门口,一个外国人坐在高脚凳上,头顶上是居民晾着的内衣,红色的。这张照片后来在网上非常火,因为田子坊的烟火气是它最吸引人的地方。只是现在这里已经渐渐地没有了那样独特的味道,像那边的弄堂咖吧为了造店门把一面墙都敲掉了。过去我可以告诉你们哪里有几扇窗、几扇门,现在我只能告诉你还剩下了几块砖。所以我常说:正因有原住户,才会有田子坊。可现实是,我们的居民在这里的生活空间不断被压缩,生活环境越来越差,再怎么样日子总要让人家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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