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守屯仓的守备老爷,平常逼苗家屯谷的时候,凶恶得很,开口闭口说:“无粮不成国,我是忠心耿耿为国家、报皇恩。”把苗家辛辛苦苦打得的粮食都逼进仓以后,他却暗地偷着卖,揣进自己腰包。有一天,清朝皇帝要打仗,缺少军粮,就下旨调湘西的屯谷。省里的臬台(朝官职名)着急了,要来清查屯仓;那个守备老爷更加慌张,因为他把粮食卖掉的太多了,一时想不出办法来弥补亏欠的屯谷。
怎么办呢?守备老爷想来想去,只有去找反江山。一来他不能把这件事对同僚讲,怕那些没分到骨头吃的狗官控告他;二来他早就听说反江山是苗家最聪明、最大胆的后生,别人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他都有办法帮助解脱。
守备老爷走到反江山家里,做出一副可怜相,把亏欠屯谷的事对反江山讲了一遍,又说:“老兄,请多献良策,若不能归还屯谷,必有斩首之罪!”反江山说:“办法倒有一个,只怕你不肯。”守备老爷要他讲,看是否可行,他就说:“龙员外家里有的是钱,你去偷点来就是。”守备老爷脸孔一板,做出一副老爷的样子来:“我乃堂堂一守备,头戴五品翎顶,身穿蟒缎,岂能如此下贱,作鸡鸣狗盗之辈!”反江山觉得很好笑,却说:“我早晓得你不会肯,莫谈了,我没有别的办法!”守备老爷听到这话,又着了急,软了半截,低声说:“都说你最聪明,为何只知道二字?”反江山反问:“都以为你守备老爷为官清正,为什么亏欠了屯谷?“这句话问得守备老爷面色像猴子屁股一样红,答不出话来。反江山这时才补一句:“横直偷惯了,再偷一次又有啥要紧!”这话真像针一样钻得守备老爷心坎上出血,守备老爷想发火,想把反江山抓起来;可是他不敢发火,更不敢动手。他也是个乖巧不过的人,他晓得若是当真把反江山抓到衙门里去,事情就会闹得人人皆知了。那时候,反江山顶多是坐几天牢,而自己就有丢官与杀身之祸。
守备老爷再也不敢在反江山面前打官腔了。他要靠反江山想办法救命,只得细声细气地说:“偷一偷倒不要紧,只是莫让人晓得。”反江山说:“就是晓得也不要紧嘛,做官的偷点东西,老百姓哪个还敢作声?”守备老爷说:“不过,龙员外是我的舅父,恐怕有所不便。你看有什么作田人家里有钱可偷的?”反江山说:“你还想偷作田人的?泥巴都没得偷了。你要偷,只有到龙员外家里去偷,横直他的钱也是偷来的。”
守备老爷为了救自己的命,顾不得亲戚不亲戚了,说:“别无良计,看来只得如此。不过,我未走过夜路,实在有些胆虚,又怕路上遇见闲人,你看如何是好?”“我有办法。”反江山说,“我拿个袋子把你装起来,背你进去?如果有人碰见,我只要说是背的米就打发过去了。”守备老爷想了又想,只好答应下来。到了晚上,反江山照计行事:把大口袋打开,请守备老爷进去,然后用绳子把袋口捆紧,背起来就走。
一路上,守备老爷在袋子里打摆子似的抖个不停。走了好久,守备问道:“到了没有?”反江山说:“还早呢。”又走了好久,守备憋得难受又问:“到……到了没……?”反江山说:“快了!”守备老爷又说:“你……你千万要……要记得,到了门口就放我……放我出来!”反江山说:“晓得。”(www.daowen.com)
转到半夜,反江山才慢慢把守备老爷背到龙员外门前。本来讲好了到门口就解开口袋,让守备老爷出来,好一起挖洞进去。这时,反江山把口袋放在门口不忙着解开,自己坐下来歇气。守备老爷缩在口袋里,早已腰酸头昏。他问:“是不是到了?”反江山说:“到是到了…”守备老爷连忙说:“快解开!我快闷死了!”反江山却说:“慢点,我问你,若是你死了,下一世还偷不偷东西?”守备老爷不懂反江山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喊他快解开口袋。反江山说:“莫喊,若是吵醒了员外,你就逃不脱了。”守备老爷只得不作声。反江山再问:“守备老爷,若是我们偷了官厅的东西,那是什么罪?”守备老爷说:“这还消问,当然是死罪。”反江山再问:“若是做官的偷了我们的东西呢?”他听出反江山的话中有话,心里很着急。正在他胡猜乱想的时候,忽听得反江山又说:“我就来判你的死罪。”哎呀!守备老爷急得浑身出了冷汗。他还没有喊出口,反江山已经把他举起来,丢进员外家的围墙里去了。扑通一声,惊醒了龙员外。龙员外跳起身喊捉贼,全家人都醒了。一下子,拿棍子的拿棍子,举扁担的举扁担,都跑来捉贼。
守备老爷在口袋里挣扎,可绳子捆得太紧,再用力也挣不脱。捉贼的人却围拢过来。守备老爷急叫:“救命,救命,我不是贼,我是守备!”龙员外恼火了:“娘的!你这狗贼还冒充守备老爷,打,打!”全家人朝那个口袋乱打一气。守备老爷痛得大叫:“哎哟,哎哟,害死我罗,害死我罗,我是你的外甥。”龙员外越发气得恼火了:“娘的,你还骂我是贼的舅爷,打!重重的打!”全家人一阵狠打,打得口袋里的守备老爷头破血流,上了西天。
故事哲理
卑贱者往往是聪明的,而那些高贵者则往往是愚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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