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唐代以来孔庙祭典演化历程及历史挫折

唐代以来孔庙祭典演化历程及历史挫折

时间:2023-10-3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总之,有唐一代底定了祀孔的格局,无论配享、从祀均臻完备,在国家祭典里备位“中祀”,复为统治集团所独厚,得通祀天下。可是,孔庙祭典也非全然一帆风顺,每逢烽火连天,孔庙即遭大厄。复如前述,孔庙祭祀在异族王朝时有进展,反倒在汉人主其事的大明王朝,首挫于太祖,再挫于明世宗。其四,“大成殿”改称“孔子庙”,内增设“启圣祠”。[109]约言之,嘉靖帝的举措一反唐宋以降孔庙祭典日趋峥嵘之势。

唐代以来孔庙祭典演化历程及历史挫折

总之,有唐一代底定了祀孔的格局,无论配享、从祀均臻完备,在国家祭典里备位“中祀”,复为统治集团所独厚,得通祀天下。此后,祭孔均在此一轨道运作无碍,且有步步高升的态势。在南宋一度曾晋升“大祀”(1140),[88]西夏且尊孔子为“文宣帝”(1146)。[89]由于世代迫近,或有朝代竞逐之势。前此,北宋神宗熙宁七年(1074),判国子监常秩等请追尊孔子以帝号,下两制礼官详定,以为非是而止。[90]徽宗崇宁三年(1104),诏辟雍文宣王殿以“大成”为名,并增文宣王冕十有二旒,[91]此为宣圣用天子冕旒之始。[92]大致而言,迄元代为止,孔庙间逢战乱,容有停祀或破坏,祭祀礼仪却是日增月益,尊崇有加。即使在异族王朝亦少有例外,譬如大定十四年(1174),金世宗加宣圣像冠十二旒、服十二章。[93]武宗即位(1307),加封“至圣文宣王”为“大成至圣文宣王”。

可是,孔庙祭典也非全然一帆风顺,每逢烽火连天,孔庙即遭大厄。首先是庙学制的变化。宋承五代兵燹之乱,唐以来“庙、学相倚”的格局,学校遭到极大的破坏,但“庙”由于释奠之礼,着以令,故常得保存。如欧阳修(1007—1072)所云:

隋唐之际,天下州县皆立学,置学官生员。而释奠之礼遂以着令,其后州县学废,而释奠之礼,吏以其着令,故得不废。学废矣,无所从祭,则皆庙而祭之。[94]

是故,王安石(1021—1086)在其《繁昌县学记》遂也有以下的观察:“事先师先圣于学而无庙,古也。近世之法,庙事孔子而无学。”[95]王氏所谓的“古”,便是指汉迄南北朝;“近世”则指战乱频仍的五代迄宋初,该时致有废学为庙,以祀孔子的窘境。[96]直如马端临(1254—1323)所述:

自唐以来,州县莫不有学,则凡学莫不有先圣之庙矣。……盖衰乱之后,荒陋之邦,往往庠序颓圮,教养废弛,而文庙独存。[97]

故北宋朝廷便曾于庆历四年(1044)下诏“立学州县”,[98]此不啻与唐贞观四年(630)的诏下“州县学立庙”,形成强烈的对比。

复如前述,孔庙祭祀在异族王朝时有进展,反倒在汉人主其事的大明王朝,首挫于太祖,再挫于明世宗。兹分述如下。

洪武元年(1368)二月,明太祖朱元璋循开国之君惯例,以太牢祀先师孔子于国学,并遣使诣曲阜致祭。为此,他说道:

仲尼之道,广大悠久与天地相并,故后世有天下者,莫不致敬尽礼,修其祀事。朕今为天下主,期在明教化,以行先圣之道。[99]

太祖的措词充分显示:他深悉,对创业之君而言,“祭孔”作为强化“继统”的象征意义实不可或缺。之前,初入江淮府时,明太祖首谒孔子庙,即是明证。[100]

然而元明更迭之际,因朱氏与曲阜孔家圣裔交涉不顺,心生嫌隙;[101]洪武二年(1369),太祖的态度急转直下,骤然下令孔庙春秋释奠止行于曲阜,天下不必通祀。[102]此一举措委实耐人寻味,时值开国之际,百废待举,太祖屡诏儒臣大修礼事,[103]同年即诏天下普祀城隍,而孔子反不得通祀。太祖所持的理由是:

自汉之下,以神(孔子)通祀海内,朕代前王统率庶民,目书检点,忽睹神之训言:“非其鬼而祭之,谄也;敬鬼神而远之,祭之以礼。”此非圣贤明言,他何能道。故不敢通祀,暴殄天物,以累神之圣德。[104]

观上,太祖明白历代统治者皆通祀孔子于天下,却反其道而行,适见其专横独断,旨在伸张专制王权。又,洪武五年(1372),太祖因览《孟子》,至“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谓非臣子所宜言,乃罢孟子配享,且诏有谏者劾大不敬。钱唐(1314—1394)抗疏入谏曰:“臣为孟轲死,死有余荣。”史书载“帝鉴其诚恳,不之罪”[105]。其实钱唐所体现的殉道行为,代表了政治权威文化信仰正面的冲突,而其代价正是一个专制统治者所难以承担的。洪武六年(1373),太祖旋复孟子配享。[106]惟迟至洪武十五年(1382),方诏天下通祀孔子。上谕中但曰:“孔子明帝王之道,以教后世,使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纲常以正,彝伦攸序,其功参于天地。”[107]他复刻意援引后周太祖(郭威,904—954)谓“孔子百世帝王之师,敢不拜乎”的故事以自惕、自重,[108]其着眼于统治意理,昭然若揭。(www.daowen.com)

之后,又有世宗缘大礼议,对儒生集团心生怨怼,竟致牵怒祭孔一事,遂于嘉靖九年(1530)对儒学宗师的祭典大加砍杀。概括而言,计有下列四项:

其一,谥号:“孔子不称王”。

其二,毁塑像,用木主;去章服,祭器减杀。

其三,更定从祀制:削爵称、进退诸儒。

其四,“大成殿”改称“孔子庙”,内增设“启圣祠”。[109]

约言之,嘉靖帝的举措一反唐宋以降孔庙祭典日趋峥嵘之势。

首先,唐开元二十七年(739),孔子受册赠为“文宣王”,以表尊崇;从祀诸儒则赠“公”(若颜子赠兖国公)、赠“侯”(若卜子夏赠魏侯)、赠“伯”(若曾参赠郕伯),封爵不一。[110]此一制度为历代王朝所承袭,北宋一代致议封“帝”,未得施行,竟行之于蛮夷之邦的西夏。

又,唐朝显庆之前,国家祭典虽有大祀、中祀、小祀的等级,但其祭祀礼器品项却相当凌乱:先农、先蚕,俱为中祀;笾、豆之数,或六或四,理不可通。遂更定大祀同为十二,中祀同为十,小祀同为八,而释奠既准中祀,则为十。[111]但历代实际行礼,溢出中祀名目之均,却不在少数。[112]例如:唐开元二十七年(739),业允孔子塑像坐于南面,着“王者衮冕之服”,乐用“宫悬”天子之乐。[113]而永泰二年(766)兵兴之际,连宰相、常参官、六军军将皆毕集就国子学听讲。其时虽郊庙大祭,只有登歌乐,而庙庭犹具“宫悬”之乐于讲堂前。[114]朝代之间虽有变化起伏,但明宪宗成化十二年(1476),虽未能如祭酒周洪谟(1421—1492)所奏请加孔子“帝号”,但复增乐舞为八佾,笾、豆各十二;孝宗弘治九年(1496)更增乐舞为七十二人,如天子之制。[115]到明嘉靖九年(1530)之前,祭孔已全用“祀天仪”、“天子之礼”,职是不能见容于心系专制皇权的世宗。[116]

原本皇明开国之初(1370),太祖诏革诸神封号,谓此举“庶几神人之际,名正言顺,于礼为当”,[117]唯独对孔庙诸贤网开一面。[118]可是孔庙爵封终究难逃其子孙——世宗之手。明初,太祖只允“乐舞用六佾,笾豆为十”,比起前代若干君主,未免略显寒酸,但世宗却谓:“可谓尊崇孔子,极其至矣,无以加矣!”[119]他甚至大言不惭道“我太祖高皇帝,虽道用孔子之道,而圣仁神智武功文德,宜与尧舜并矣,恐有非孔子所可拟也”[120],遂以孔子“人臣封王”为僭礼,横行削免孔子以下诸贤的爵称。然而日后却为异族之君——清世宗所讥斥,清世宗道出“三代以上之王号,即后世之帝称,非诸侯王之谓”[121],刻意突显嘉靖议礼君臣的不学无文。[122]雍正深切知晓其父皇——康熙奖掖孔庙祭典“汉唐莫及”,继志述事,故对孔子祭典优礼有加。[123]雍正元年(1723),遂追封孔子五代王爵,[124]径与嘉靖九年(1530)削夺孔子王封,形成强烈的对比。有趣的是,雍正持论与嘉靖全然相反,所以他虽未直接复孔子王封,却行之乃祖,未尝不寓深意。

乾隆莅临阙里,次数之多为历代人君之冠。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孔庙升格为“大祀”,与天地、宗庙同,至此无以复加。[125]究其实,异族人君崇奉孔教,正由于他们明白“帝王之政,非孔子之教,不能善俗”,而“政不能善俗,必危其国”。上述引语见诸元代曹元用(1268—1330)所撰《遣官祭阙里庙碑》之内,[126]适透露了人君尊崇孔庙的真意。

外族入侵,一时难以领略孔庙祭典的意义,例如金人侵凌中土,焚掠殆尽,曲阜遂亦堕为烟尘。[127]但一旦需治理中土,即能理解祭孔为治国不可或缺,若金熙宗者,不只立孔子庙于上京,且亲祭孔子,北面再拜;[128]金章宗明昌二年(1191),孔子庙门则置“下马碑”。[129]元朝,武宗则下诏(1307),加号先圣曰“大成至圣文宣王”。[130]晚明文人张岱(1597—1679)晋谒曲阜孔庙,便发觉庙里所藏历代帝王碑记,“独元碑高大”,而“庙中凡明朝封号,俱置不用,总以见其大”的趣闻[131]

又,辽太祖甫建国,以受命之君,理当敬天事神;群臣均举以佛为先以对。按,辽人本笃信佛教,诸臣以佛对,原属意料中事,然辽太祖曰“佛非中国教”,并接受太子建言,以“孔子大圣,万世所遵,宜先”,遂建孔子庙,诏皇太子春秋拜奠。[132]其实,辽太祖该时不止建了孔庙,另同时兴建佛寺、道观。[133]但值得注意的是竣工之后,太祖自身晋谒孔庙,却命皇后、皇太子分谒寺、观,轻重之分,不言而喻。[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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