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农村玩的土游戏,很受物质条件的限制,对场地和道具都没有过高的要求,大多是因地制宜,但丝毫不会影响我们制造快乐。如果要选要求最低的,非挤油油莫属。天寒地冻的冬季,大家冻得手裂足僵,游戏不能畅意,而又不甘寂寞,于是想起这半是游戏半取暖、又带有起哄性质的儿戏来。这个游戏不需要任何道具,至于场地,只要有一面墙壁即可,是冬日里最流行的集体游戏之一。
冬日暖阳,天气最为适意,没有刺骨的寒风,也没有飞扬的雪花,教室里微弱的炉火也带不来多少暖意,成天裹在棉袄棉裤里的孩子们,遇上这样难得的好天气,终于可以舒展一下手脚了,课间十分钟就显得更加宝贵。下课铃声刚落,孩子们就争先恐后地涌出了教室,男男女女、三五成群地结伴玩起了最喜欢的游戏,跳房子的,丢沙包的,踢毽子的,跳皮筋的,对捶的,弹玻璃球的,无须组织,无需宣布规则,大家自发聚拢在一起,乐此不疲,互不干扰。但是,总有喜欢热闹的小男孩,高喊一声:“挤油油喽!”一句话仿佛激发了同学们兴奋劲,带头的几个男生已经在墙根摆好了架势,左边俩,右边仨,左腿弓,右腿蹬,都狠劲往中间挤。围观的人纷纷上阵,不管高矮胖瘦,也没有男女之别,自行加入其中的帮派,立即使足吃奶的力气向前推。一开始只有七八个人,很快就增加到了十几个,加上看热闹的人,场面很是壮观。
挤油油和拔河不同,并不是为了最终分出胜负,会让人觉得带有“瞎起哄”和“穷欢乐”的性质。左右两支队伍事先没人安排和确定人选,人们甚至颇有抱打不平、拔刀相助的慷慨之气,偏偏加入力量薄弱的一边。大家都使出洪荒之力,一个个小脸憋得通红,咬着牙皱着眉,相互之间没有一丝缝隙,厚厚的棉袄都挤薄了。为了保持队伍发力节奏一致,还会有人指挥喊号子,很快大家就都喊了起来,“一二、一二”的声音越来越响,连同旁边的加油声、喝彩声不绝于耳,还有相生相伴的游戏童谣。笔者搜集到曹妃甸老辈人回忆的100年前流行的歌谣:“挤油油,挤油油,你从那头挤,我从这头挤,挤到中间流油油。流油油,流油油,流得虱子不上头,流得虮子打滴溜。最后气走毒日头,日头走了喊他妈,妈呀妈呀摔(方言,zhuāi)跟头,一摔摔了一大溜(读liù)。”
别看游戏乱糟糟的好似毫无章法,但对其中的每个人来说,能身处其中不被淘汰,是大有讲究的。大家依次沿着墙一溜排开,所有的人都在向前挤,目的是把自己前边的人用手、肘和胯挤出队伍,个个身子都紧贴着墙面,尤其是臀部和背部千万不能离开墙,重点是还要用一只手掌推着另一只握紧的拳头,使肘部突出,并努力地将胳膊肘插到前面一个人的身背后,又挤又挖地把他向外“拱”出去,这样就可以使自己前进一个位置,但是也不能一门心思地往前挤,还要时刻顾及自己身后,不要被后边的人如法炮制把自己给挤出来,就连彼此的膝盖骨也相互顶抵着,所以这是很有技巧的。挤上半天,往往也是势均力敌,纹丝不动,伙伴们紧紧地挤在墙根,痛并快乐着。当然,队伍中也不乏滥竽充数的人,两旁挤压的力量实在太大,中间的队员哪怕一点劲也不使,也可以舒舒服服地“飘”着,两脚几乎都离了地。但偷懒的人也并不总能浑水摸鱼,很容易被挤出队伍,再想挤进来绝无可能,只好垂头丧气地重新排到队伍末尾。偶尔也有被挤疼、挤倒或被挤哭的,可谁也不会真正介意,拍拍身上的尘土,抹掉眼角的泪痕,很快烟消云散。挤油油从来没有一个逃兵。(www.daowen.com)
“铛,铛,铛,”上课铃响了,挤挤挨挨、热闹非凡的挤油油队伍顿时作鸟兽散,一阵杂沓纷乱的脚步声过后,小小的校园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琅琅的读书声替代了整齐的童谣回荡在空中,只有教室外墙根下的小脚印和墙上的擦痕,记录了挤油油时的激烈战况。
挤油油这一名称,源于古时候的榨油,老式的榨油机完全依靠人工的力量,缓缓地把植物籽粒里所含的油料榨出来、挤出来。在过去缺衣短食的岁月里,为了能在短暂的课间迅速暖和身子,收获快乐,小伙伴们身体紧挨在墙上,很努力地卖着力气运动,分明就像挤压出油一般。开心快活的事情背后,有时也会发生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小插曲。比如,身上穿的棉袄棉裤和粗糙的墙壁不停摩擦,自然会有磨损,有时候用力过猛,衣服上就会撕裂一道口子,回到家里免不了父母的一顿责骂;有的挤着挤着不小心牙齿碰到了前面同学的脑袋上,隆起肿包,疼得乱叫;还有的平日里本是一对要好的伙伴,拥挤一团时因为某个动作幅度过大便转喜为怒,争吵不断甚至拳脚相加……尽管如此,但孩子们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校园墙边吹响挤油油的“集结号”,那些父母的责骂声、彼此之间的争吵声都统统忘到了九霄云外,毅然决然重新加入挤油油的队伍中。
曾经朝夕相伴、一起玩闹、一起挤油油的同学们,如今都不知身处何方,还有谁记得我们童年这种最简单、最质朴的游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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