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九年(1754),戴震脱身挾策入都,寄居歙縣會館。不同於此前江永在京城遭受的冷遇,由於時勢的變遷和個人際遇的變化,本來饘粥不繼的戴震,却譽滿京城[33]。這其中的關鍵人物是錢大昕,戴震殁後,錢氏爲其所作傳記,云:
(震)性介特,多與物忤,落落不自得。年三十餘,策蹇至京師,困於逆旅,饘粥幾不繼,人皆目爲狂生。一日,携其所著書過予齋,談論竟日。既去,予目送之,歎曰天下奇才也。時金匱秦文恭公蕙田兼理算學,求精於推步者,予輒舉先生名。秦公大喜,即日命駕訪之,延主其邸,與講觀象授時之旨,以爲聞所未聞。秦公撰《五禮通考》,往往采其説焉。高郵王文肅公安國亦延致先生家塾,令其子念孫師之。一時館閣通人,河間紀太史昀、嘉定王編修鳴盛、青浦王舍人昶、大興朱太史筠,先後與先生定交。於是海内皆知有戴先生矣。[34]戴震自身的學術才華,加上錢大昕的盛情推薦,使得他很快“聲重京師,名公卿争相交焉”[35]。從乾隆十九年(1754)入都,到二十二年(1757)前往揚州拜會惠棟,戴震寓京近四個春秋。在京期間,戴震的學術天才得到了總爆發。他被秦蕙田聘任編撰《五禮通考》,其《考工記圖》又見賞於紀昀,得到增訂的建議和刊刻的幫助。他旅京期間所作《與姚孝廉姬傳書》《與王内翰鳳喈書》二書,闡述其學術思想和治學方法。一時學者,推服東原,戴震學術地位正式確立。
戴震學術地位的確立,使他有條件開始播揚江氏學術,主要是推薦江永的著述和學術,以及請人爲江永作傳和爲書作序。《江慎修先生事略狀》記載:“戴震嘗入都,秦尚書蕙田客之,見書笥中有先生曆算數篇,奇其書。戴震因言先生。尚書撰《五禮通考》,摭先生説入‘觀象授時’一類,而《推步法解》則取全書載入,遺不獲見先生《禮書綱目》也。”[36]後來秦氏建議朝廷編輯韵書,其中徵集江永《四聲切韵表》《音學辨微》,亦當出於戴氏之請[37]。在秦氏幕府,戴震還向桂馥介紹江永學術,桂馥《上阮學使書》記載説:“及見東原,爲言江慎修先生不事博洽,惟熟讀經傳,故其學有根據。”[38]戴震積極播揚江永曆算之學,錢大昕《與戴東原書》云“前遇足下於曉嵐所,足下盛稱婺源江氏推步之學不在宣城下。”由於戴震盛推江永曆算之學,甚而遭到錢氏致書質疑[39]。此外,戴震積極找人爲江永作墓志銘和書作序。王昶《江慎修先生墓志銘》、錢大昕《江永傳》、羅有高《古韵標準序》等,皆爲戴震之請而作。江永去世之後,戴震立即趕赴其家整理江氏遺著,共計二十多種,爲朝廷輯修韵書和四庫館徵集江氏著述提供了條件。進入四庫館後,江氏著述提要的撰寫工作蓋由戴震完成。《四庫全書》共收録江永著述十三部,以禮學、曆算、音韵爲主。戴震熟稔江氏學術,使得“四庫館臣”對江氏著述的評價能够鞭辟入裏[40]。(www.daowen.com)
戴震對於江永學術的播揚,與有功焉。余龍光比較汪紱、江永二人的學術,以爲江氏其學及身而顯世,其原因不僅在於“彼時士大夫競尚考據”,而且得其高弟子戴震“揄揚師説”[41]。江永一生終老鄉曲,主以塾師爲職,同時進行學術撰著。受經濟條件的限制,他的多數著述無法刊刻,只在極小的範圍内以抄本形式流傳,甚至同邑汪紱對江永《禮書綱目》的名稱也以訛傳訛,誤作《三禮合參》。在這種情况下,戴震對於江氏學術的播揚作出了自己的貢獻。錢穆説:“東原既爲時賢所知,而江先生之名,亦隨東原而顯。”[42]但要强調的是,江永的《禮書綱目》在乾隆元年被禮館徵集和參閲,他又隨程恂在乾隆五六年間訪學京師,在京城學術圈有一定的知名度,如錢大昕在戴震盛推江氏學術之前,便已經閲讀過江氏的曆算著述。不過,總的來説,江氏此前的影響有限,正是戴震的播揚,江氏的學術影響才漸次擴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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