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江永礼学研究的成果与不足

江永礼学研究的成果与不足

时间:2023-10-2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對學人學著的研究,其前提條件是著述的刊刻和學術的播揚。對江永的研究最早由清末民國以來的學術思想史著作開啓的。相比之下,對其禮學的研究,成果較少。武文的優點是材料豐富,缺點是論述缺乏深入,平鋪直叙,没有能够清晰地揭示出江永禮學研究的特色、意義和地位,對《禮書綱目》專書的研究顯得不够重視。其他關於江永禮學的研究主要是單篇文章。

江永礼学研究的成果与不足

對學人學著的研究,其前提條件是著述的刊刻和學術的播揚。從時間上看,江永生前刊刻較多的是《四書典林》《四書古人典林》等制舉著作,學術著作的刊刻較少,其學術的播揚依賴於戴震的推介。江永去世後,考證學術愈受重視,《四庫全書》《清經解》及續編幾乎收録了江永所有的考證著作,其學術得到廣泛的傳播。其中《鄉黨圖考》完成後,便有相當多的仿效之作,其中包括王漸鴻《鄉黨圖考補正》;《四聲切韵表》完成後,孫文昱以上古音爲研討對象,重編江表爲《四聲切韵類表》;汪曰楨對江著的未善之處作了補訂,撰成《四聲切韵表補正》一書。但這些著述的刊刻和補正并非現代意義上的學術研究。

對江永的研究最早由清末民國以來的學術思想史著作開啓的。一般經學史著述都會涉及江永學術,尤其是禮學和音韵,但大多是簡略性的概述。如皮錫瑞《經學歷史》《經學通論》、章太炎《清儒》、劉師培《經學教科書》,梁啓超、錢穆的同名著作《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等。皮錫瑞《經學歷史》兩處提及江永,强調朱熹《儀禮經傳通解》對江永《禮書綱目》的影響,以及戴震學源江永[38]。《經學通論》論及朱子《通解》,給予《禮書綱目》很高的評價,認爲:“惟江永《禮書綱目》,本于朱子,足以補正朱子之書,治《三禮》者,可由此入門,而《五禮通考》姑置之可也。”[39]章炳麟以吴、皖分派論學,定戴震爲皖派開創者,而“震生休寧,受學婺源江永”,足見江永在清學史上的地位與影響[40]。劉師培《經學歷史》屢次提及江永的禮學研究,但語言簡要,并不深入[41]。梁啓超評述清代禮學,以爲:“江慎修永的《禮書綱目》,算是這門學問中篳路藍縷的書。《禮書綱目》的體例,爲後來的秦、黄兩家所本,雖後起者勝,而前人之功萬不容没。”[42]錢穆則强調江永學術的宋學特徵,認爲“《禮書綱目》爲江氏著述之最大者”,并分析了其尊朱的文化地理因素,以及學源和傳承問題[43]。楊向奎《清儒學案新編》評價江永學術,主要及于《周禮疑義舉要》《群經補義》二書[44]。此類經學史及學術思想史著作對江永學術成績的介紹極其簡略,僅資起着參考和導引作用。

由於各種原因,學界關於江永的研究,主要集中於音韵學、樂律等方面[45]。相比之下,對其禮學的研究,成果較少。彭林先生説:“例如江永,學養深厚,著述宏富,著有《禮書綱目》八十八卷,可是對江永禮學,以及他的《禮書綱目》的研究,幾乎是空白。”[46]對於江永禮學的專著考察,主要有高雄師範大學章慶福的碩士論文《江永及其三禮學研究》,清華大學徐到穩的博士論文《江永禮學研究》,華中師範大學武勇的博士論文《江永的三禮學研究》[47]

據章文提要,論文共七章,第一章緒論,第二章概述江永生平、著作、交游情况,第三章論述江永的學術與評價,第四至六章分别就江永《禮記訓義擇言》《周禮疑義舉要》《儀禮釋例》《儀禮釋宫增注》《深衣考誤》等進行專章研究,并旁及相關學術背景,末章總結全文。筆者經多方努力尋讀此書,但始終未能寓目。據提要,論文對江永最重要的《禮書綱目》一書,及江氏中歲前的禮學探究均無涉及,以此評價其禮學成績,并不全面。

徐文分三部分對江永“體系禮學”“實踐禮學”“考證禮學”著述,即《禮書綱目》《昏禮從宜》《周禮疑義舉要》《禮記訓義擇言》《儀禮釋宫增注》《鄉黨圖考》等書展開研究[48]。論文對江氏文本的研讀非常細緻,但囿於材料的缺乏,没有對相關學術背景展開討論。另外,徐文對江氏禮學著述間的相互關係及影響揭示不够。江永的禮書編撰與禮學考證及實踐禮學著述間存在内在關聯,如《禮書綱目》在專題形式和資料排陳中萌發着禮學考證的雛形,在賡續朱子禮書的具體細節上多批評意見。《禮書綱目》與《昏禮從宜》的編撰旨趣和適用對象不同,結果出現江永既“尊朱”又“反朱”的矛盾形象,如不梳理江永禮書編撰在前後資料和論旨對象的變化,則他和朱熹的關係亦難澄清。

武文和徐文都對江永後期的考證著作給予了很大篇幅的論述。武文的優點是材料豐富,缺點是論述缺乏深入,平鋪直叙,没有能够清晰地揭示出江永禮學研究的特色、意義和地位,對《禮書綱目》專書的研究顯得不够重視。

近來對江永禮著的專門研究集中於《鄉黨圖考》《禮記訓義擇言》。《鄉黨圖考》名爲《論語·鄉黨》尋源,實際上是一本禮學考證著作。對於該書的研究,錢穆《讀江永鄉黨圖考》着眼于江氏對孔子事迹的考訂,以爲《圖考》卷首對孔子生平事迹的考訂“文辭簡質、立言謹慎”,頗受後人信從[49]。吴小晶《〈鄉黨圖考〉研究》一文,通過對是書作者、成書、版本、考證特點的分析,并對比王漸鴻《鄉黨圖考補正》,進行了細緻的考訂,但材料鋪陳較多,論述未能深入[50]。邱亮對《禮記訓義擇言》一書進行了專門研究,清理了江永的《禮記》學成績,明確了其學術地位[51]。徐到穩博士近來對江永《鄉黨圖考》作了比較深入的研究,考察了本書各卷内容的來源,及與江永其他著作的關係;同時對編寫時間作了推測,對《鄉黨圖考》的仿作作了考索,説明其學術影響,論述深入,多有創見[52]

其他關於江永禮學的研究主要是單篇文章。如對於江氏《周禮疑義舉要》一書,劉文强《讀江永〈周禮疑義舉要〉雜記——有關田制和軍制》就江永禮學考證中的田制和軍制問題加以討論,認爲“江永提出的問題,都足以發人深省”[53]。丁進《江永〈周禮疑義舉要〉初探》分析了江永在《周禮》軍事、賦税、禮典等方面的研究成果,以及江氏《周禮》學對皖派經學的影響,但文章論證疏闊,如關於江門七子對江永《周禮》學研究的繼承,幾乎一筆帶過[54]。江永是書《考工》部分多有創獲,有關《考工》的研究論一般均會論及江著,如彭林先生對《考工記·輪人》的研究[55],張言夢《漢至清代〈考工記〉研究和注釋史述論稿》等[56]。另外,江永《深衣考誤》《儀禮釋宫增注》《儀禮釋例》分别爲服制、宫室和《儀禮》的專門研究,在論及相關典制和進行文字考訂時,江氏禮著多被提及,但專著研究較少,這也側面説明了需要加强對於江永禮學的研究。

關於江永禮學研究的學術影響,徐道彬先生作了探究,指出了江永對朱彬、劉寶楠等乾嘉學者的啓發,值得注意[57]。徐到穩指出,江永在清代禮學史上的地位是給予清代中後期禮學家“在解經方法、觀念上的啓發”,其説甚確[58]

數量未必决定質量。無論是對江氏禮著的專門研究,還是單篇文章或者章節的討論,寥寥數篇,反映着對江永禮學研究的不足,也預示着研究的潜力。在江永所有禮學著述中,《禮書綱目》最爲重要。展開對於江氏《禮書綱目》的研究,可以使江永生平、學術及清代學術中的一些關鍵問題得到解决。

第一,對該書編撰背景的考察,可以廓清清初學術轉入考據的具體過程。關於清初禮學復興的原因和過程的討論,主要有“社會外緣”和“内在理路”説。這方面的著作,包括對於清代禮學的專門研究,舉其大者,有以下數種。

1.張壽安《以禮代禮:凌廷堪與清中葉儒學思想之轉變》《十八世紀禮學考證的思想活力》[59]。二書的優點,尤其是後書的優點,王爾敏和黄振萍的書評已經有很詳細的介紹;吴飛教授説這本書他和他的團隊進行更深入的社會史研究;但趙克生教授近期關於清代家禮的研究論文,證實作者誤判清初禮學的轉向問題[60]。總之,儘管本書在具體的議題、材料上多有争議,但它的研究思路被認爲有重大突破,具有學術價值。

2.林存陽《清初三禮學》[61]。本書係作者據博士論文增訂而成,優點是研究方法上注重社會史和文化史結合的突破,論文框架展示的學術脉絡清晰,缺點如作者後記所述,論證不够。具體來説,在學術背景和禮學文本深度契合方面,在禮學文本的深入析讀上面,本書還有提升的空間。

3.鄧聲國《清代〈儀禮〉文獻研究》[62]。本書選擇的論題精當,資料的收集和閲讀非常細緻,但在學術源流的考鏡方面仍有進步的空間。作者還有《清代“五服”文獻概論》一書,主要整理和研究清代的喪服著作,很有學術意義。(www.daowen.com)

清代禮學的專著還有Kai-wing Chow,The Rise of Confucian Ritualism in Late Imperial China:Ethics,Classics,and Lineage discourse,其核心觀點的簡要中文論述見《儒家禮教思潮的興起與清代考證學》[63]。作者指出,禮學考證的背後是明清間强大的儒家禮教思潮在推動。張壽安關於明清禮學的背景分析,劉永春《情禮之間:論明清之際的禮學轉向》[64],均受其影響。

清代禮學研究的重心是《儀禮》,展開對於清代各禮學大家的深入研究,如張爾岐、方苞、江永、胡培翬、凌廷堪等,非常必要。但僅做到這一點還不够。我們必須討論,傳統禮學研究爲什麽會在清代復興,復興的背景怎樣,過程如何?清代經禮書的編撰主要是賡續朱子《儀禮經傳通解》,對朱子禮書的改編與《朱子家禮》在實行中遭遇困境相關,其目的在回歸經典,以資考核。對江永禮書寫作背景的研究,可以深入地呈現出清初學術走出朱熹學術影響的歷程。

第二,對《禮書綱目》編撰過程的討論,有助於梳理江永中歲以前的人生經歷,還原他從塾師走向學者的歷程。江氏一直以舉業爲主,爲了擺脱困境而選擇塾師授徒,參編汪基《三禮約編》使他獲得了更好的塾師機會和研究資源,經濟條件的改善和學術贊助的支持,使他有機會完成《禮書綱目》的編撰。

第三,在江氏心中,《禮書綱目》未爲完書,限於精力、財力,他放弃了繼續編撰,轉而采取考證形式繼續禮學研究。《綱目》撰成後,江永繼以相同體例續編《近思録集注》《四書典林》等理學、科舉用書,同時對曆算、音律等資料進行整理,爲研究領域的擴展奠下基礎。江永禮書的體系和編例爲後世仿效,其尊朱特色和考據手法,爲清中期後漢宋兼采派力推,其後期禮學考證的書札形式、專題專精研究、結論等,爲乾嘉學者競相引據。江永從禮書編撰轉向禮學考證,這種轉變在《綱目》編撰中已經初現,和清初理學轉向漢學的學風一致。展開對江永禮書的研究,於江永自身和清代學術,均具學術價值。

綜上所述,儘管禮學研究向爲清代學者措意,也是江永學術研究的中心,但無論是研究清代禮家、禮作,還是江永禮學,依然有提升的空間。對於江永禮學的研究,缺乏對《禮書綱目》的專精研究,也缺乏對清代禮學背景的深入考察。《禮書綱目》宗法朱子,富含考據成分,對其後期禮學考證和其他研究産生積極影響,對乾嘉學人的禮書編撰和禮學研究帶來啓迪。展開對江氏禮學禮著的研究,尤其是《禮書綱目》的考察,具有學術意義和廣闊前景。

此外,學術研究的首要工作,是學者生平和學術年譜的編撰,和著述的整理、注釋,以及在此基礎上深入進行的個案研究。江永今存近40種著述,多數是抄本和刻本,經過整理的標點本僅有《河洛精藴》《四書古人典林》《善餘堂文集》《近思録集注》數種。這些整理的學術價值自無待言,但存在兩個方面的問題。一、江永學術以禮學、曆算、律吕、音韵爲中心,整理本多集中于時興的《周易》、四書等,無法窺見和把握江永學術的特色和本質特徵。二、整理本缺乏統一的點校和整理體例,如《河洛精藴》各整理本的卦名、卦象標準各异,《善餘堂文集》不僅包括江永的文集,還收録了江著的序跋,殊違體例。相比於近年來皖派後學著述的整理問世,如《戴震全集》《戴震全書》《程瑶田全集》《凌廷堪全集》等的先後出版,江永著述的整理工作亟需展開。《江永文集》的整理與研究,可以爲學界對於江永學術、皖派學術、清代學術的研究提供重要的學術資料,形成專門的研究論著,推進清代學術的個案研究。

江永及其學術研究的另一大困難,是其學術著作的背景資料甚少,尤其是江氏早期生活和學術經歷模糊不清,這影響到對於江永學源、學行、著述、思想的深入研究,因此亟需需要整理一部關於江永生平學術的高質量學術年譜。完成這一目標非常困難,最大的困難是缺乏材料。江永傳記最早見於戴震所作《江慎修先生事略狀》,後有汪世重、江錦波合撰之《江慎修先生年譜》,其餘諸家傳記均以《事略狀》《年譜》爲主進行增益[65]。但《事略狀》全文不足兩千三百字,主以江氏著述提要爲主,缺乏行迹梳理。《年譜》記述亦簡略,正譜兩千五百字左右,僅存行迹,記載上前略後詳,以至江氏中歲前學行不爲人知,又存本脱去乾隆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年的記載。因此,補訂工作亟待進行。

2005年,華東師範大學黄曦撰成《〈江慎修先生年譜〉證補》。論文收集江永著述、家譜、交游等資料,以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各自爲編,前有世譜考證,後附江永著書收録情况、交游人物傳記,及碑傳資料等,對原本《年譜》進行增補。但《證補》重點在“證”而非“補”,江氏中歲前行迹仍存空白。同時,《證補》考證亦可商榷,如江、戴面晤,《證補》據《年譜》系於乾隆十八年(1753),而證據顯示,段玉裁記載江、戴乾隆七年(1742)首晤,其説可信[66]

2013年,臺灣“中央”研究院文哲研究所林勝彩、鍾彩鈞在整理上海圖書館藏《善餘堂文集》時,發現民國油印本《江慎修先生年譜》。他們據新資料,對黄曦《證補》進行增補,行文簡略,并參酌錢穆《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附表》及陳祖武主編《乾嘉學術編年》等資料,對江著的學術背景作了補充[67]。但《增補》依然未能清理江氏中歲前行迹。同時,《增補》記載的江氏《兩儀玄覽》《論語鎖言》《卜易圓機》《奕光録批注》等不見記于原本《年譜》,亦不見録於江氏傳記,而《增補》未有考釋,致使産生新的疑竇。

無論戴震《事略狀》,還是原本《年譜》,及後來各種增補資料,均未能探原江永中歲前經歷。同時,學界關於江永交游狀况和學術淵源梳理不够。江永終生蟄伏鄉邦,僅有一次訪學京師的遠行,和應邀前往江西閲卷的經歷。與他交游的人物資料亦缺乏,如爲他提供學術資助的汪基、汪勳、程恂等人不見於國史傳記,僅存大致行迹於鄉邦文獻。他的學生金榜、程瑶田傳承其學,但現存金、程二人傳記并未記載與江氏的交往,所以江永的學行和交游不甚清楚。

學界對江永交游的討論,主要集中於江、戴關係,即所謂“婺源老儒”公案,焦點是二人首晤時間,及雙方是否存在師生關係,争論經年不息[68]。在文獻材料不能判明兩人關係的情况下,可以通過學術内理來證明,即研究二人在學術上,尤其是禮學研究中的承繼問題,來達到解决的目的。戴震蜚聲學林的《考工記圖》和江永《周禮疑義舉要》之《考工》部分存在密切聯繫,研究二者學術上的具體關聯,或許對江、戴關係問題的解决有所裨益。

一般認爲,江永學術源自程朱。錢穆以爲“蓋徽歙乃朱子故里,流風未歇,學者多固守朱子圭臬。”[69]儘管江永對程朱理學有深厚研究,但他并不墨守,且對程朱的一些具體見解持激烈的批評態度,如《禮書綱目》《近思録集注》在與朱説有歧的地方,均以案語指正;而《深衣考誤》《昏禮從宜》更是通篇駁斥朱説。江永宗法程朱,轉益多師,在曆法、樂律、音韵方面卓有建樹,如他的韵學著述得益于吴棫、陳第、顧炎武、毛奇齡、柴紹炳等研究,以及與戴震等學人的交流。所以,關於江永的學源,需要進一步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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