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考察圣灯的人口居住变迁时,我们不难发现史有记录的还是湖广填四川,有一批人辗转从各地移居圣灯。这些人以家族聚居的方式生活在一起,随着时代的演变,这些家族也在不断地裂变。今天,要追寻圣灯客家人的历史,不妨从家族史入手。比如《四川客家历史与现状调查》记载了圣灯的客家主要姓氏总计有三十多个:人民塘村有张、李、刘、钟、曾;东华村有张、李、钟、廖、范、曾;长林盘村有江、谢、钟、张、邓;关家堰村有严、北、卢、陈、谢;崔家店村有严、谢、郑、李、周。而谢桃坊记录圣灯村的客家大姓有:郑、黄、严、张、李、钟、周、陈。[1]这些家族大多是清末迁徙而来,其中,圣灯村的郑氏是从傅家店、欧氏从人民塘、谢氏从石灵寺大草坪迁徙而来。有的家族则是因湖广填四川,辗转来到圣灯的。谢桃坊说:“自1989年以来,四队、七队、十队、三队逐渐转为非农业人口,2000年尚有土地约百亩。”随着城市化的步伐加快,现在已经没有可以耕种的土地了。
《成都沙河客家的变迁》记录了崔家店的欧氏家族。在崔家店有一个欧家院子,欧礼贵于1940年出生于此,石室中学高中毕业,曾任大队会计。其妻子钟鸿芬1942年出生于龙潭寺桂林村。他们还能讲纯正的客家话。欧氏自入川后世居崔家店欧家院子。1949年前佃六十亩田,有二黄泥田和下湿田,新水来时用龙骨车提水到深冬水田存储,插秧时翻水入榜田,要用五道水车,最后一道是三人头的水车。腰堰里水好就不车。不过,欧氏没有祠堂,入川始祖坟在成都东山高竹林。欧氏后人藏有《欧氏族谱》,记录了其始祖琈公入川经过:
琈公生长于广东惠州府连平州长吉二图大田约竹头围侧近居住。至大清雍正年间,公同妻钟氏,率男卓盛、卓周、卓英等,合室商议,携家入蜀。途程万里,艰苦备尝。始往于四川重庆府永川县太平乡官山下居住,不料躬耕数载,天年不顺。至乾隆二年又迁移于成都府华阳县北门外老窑沟安居,开创于今,享公之福,食公之德。
▲ 在圣灯社区采访客家人 朱嘉婷摄
《成都东山客家氏族志》记录了三十四个东山客家氏族的源流,其中有部分客家人属圣灯街道,不妨让我们看看这些家族入川的情况。
《卢氏族谱》最具代表性,此谱记录粤十二世祖仁彦公迁居四川的过程:仁彦公闻西蜀膏腴,乡里多迁之者。后命其子去打探,得到的答案是“田肥美,地宽平,禾麻黍麦种无不宜,真沃壤也”。
在这种情况下,仁彦公“将田园庐舍遂以出售,作为盘费之资,具行李,储囊橐,择吉于乾隆戊寅年正月吉日,携二、三、四子望西蜀而前往。越三月余,始至成都府华阳县北门外隆兴场,依族卢朝华居焉。伫足三日,即命次子佣工于乡邻,三子牧牛于族党,公亦佃地数亩耕种,恐偷安旦夕,无以供朝夕。不两年,长子槐已携妻孥至。当斯时也,弟兄一室,或读或耕,俱各有业。公见家道稍裕,人口渐繁,旱土数亩,恐不足为长久计,方佃田数十余亩而耕。越数年,佃到石桥邓姓田。又于辛丑年,佃土桥朱姓田,两地耕种,至乾隆甲辰年,始创业于凉水井,筑室而居焉。奈天书之太速,居一载公即不禄,享寿八十有二岁。哭之如礼而葬焉。由是,桂、集兄弟等,念先人之多艰,思后嗣之日起,相与同心力作,立志耕耘。至嘉庆戊午年,买崔家店大坟包邓姓田一庄。又己巳年,买莲花堰刘姓田一庄。合凉水井田,共五百余亩矣。兄弟聚而相商曰:‘虽不敢云巨富,亦颇饶足,一室同居,恐难统理,析居其可乎?’相与洁樽,邀族焚香告祖,凭阄拈定:桂居崔家店大坟包,桢居莲花堰,集居凉水井,惟槐则凉水井莲花堰两地居焉。越二年,槐亦竟从赤松子游,所遗凉水井田宅,尽归奕集子孙”。
再来看《李氏族谱》,此谱系清朝乾隆年间,自广东嘉应(梅县)徙川的李氏道德堂人,于乾隆九年(1744)续修族谱之手抄本,记录了其一世祖为火德公。清初,李氏二十一世国珍公携眷徙蜀,落脚内江,再迁荣昌,及至二十二世(后文又称二十三世)魁纲公,携二子“自川东荣昌县,迁于成都府华阳县居焉”。“将己资本置业”,魁纲公卒后“葬于华阳县东门外大坟包”。
而《陈氏族谱》则修成于咸丰四年(1854),为陈氏迁蜀一宗之后裔陈道凝等,依据陈氏广东旧谱续修而成。该谱记载,陈氏二十八世祖会倬公携三子鹏高、鹏凤、鹏珍,于清乾隆十九年(1754)自广东长乐县大都老虎石乡,西上巴蜀,置业居于成都府华阳县隆兴场侧近桂□(注:原文缺字),是为陈氏入川始祖。会倬公葬于外北马道子。陈氏家族在东山一带还有人居住。
编修族谱对客家人来说意义重大,但编修也十分不易。《钟氏族谱》记述,钟丕谟于嘉庆元年(1796)重修族谱,从成都东山去内江东乡杨柳桥本家叔侄处访寻旧谱,访得广东龙川万禄公一派裔孙抄的旧谱。第二年又到内江学湾崇托公裔孙处,访得福建武平县原乡刻印旧谱。他将两谱比较,粤东世系完全相合,于是参考旧谱,新修蜀谱。(www.daowen.com)
这只是圣灯客家人家族史的一部分,从中大致可以领略当时迁徙圣灯的不易。不过,随着生活的稳定,各个家族由此出发,续写了家族新故事,只是多数时候,这样的故事因流于民间,常欠缺整理而被历史所湮没。
从这些族谱记录中,我们可看到东山一带并非荒无人烟,而是由不同的族群在经营,至湖广填四川以后,这些土地才逐渐由客家人耕种。这是能够安居下来的客家人,而那些未在东山落户的客家人想来也不会是少数。
《成都沙河客家的变迁》里记录的一位名叫郑日新的客家老人就极具代表性。郑日新原是保和乡七分会农协会副主任,后因行政区划调整而居住于圣灯村一组。郑氏入蜀始祖高水公,于清初上川,住在龙潭寺江西会馆。郑氏家族的记载中可看出东山普通客家人的生活:
郑日新,1918年出生于东山傅家店双灵官庙。其妻陈素容,1928年出生于东山西河场香炉山黄家幺店子。夫妻都是纯客家人。日新先生祖籍江西,生父姓刘,靠推鸡公车为生,家里赤贫,有三子。日新是小儿,四岁时父亡,无钱安葬,母亲将他卖与赖家店(东山保和场)郑家,换来钱以买棺木。郑家迁至官家堰做几十亩田。日新十岁时郑家又迁至圣灯寺后面的双土地郑家院子,读私塾六年;十五岁开始做农活。当时全家四个老辈子,二十多口人,租做六十八亩田。
日新先生在本地居住了七十多年,平生有两件事难忘。第一件事是被国民党的兵吊打。抗日战争时期驻法华寺的国民党保安军,需用竹子、麦草、谷草,本来部队里给了经费的,却被下级军官和兵士分用了。他们于是到附近乡间乱砍竹子,强要麦草和谷草,不给钱。当保安队兵士来到郑家林盘任意砍伐竹子时,日新先生上前阻挡,并以理质问。兵士们大怒,毫不讲理,将他拉到法华寺吊起来拷打。后经保正何老师出面打圆场(调停),才被放了回来。第二件事发生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1954年日新先生入党。1957年党要求党员提意见,说真话,他说了真话,结果认为他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被开除党籍,直到晚年才恢复党籍。日新先生虽是农民,但有书生的理性思考,遇事总爱讲道理,相信有一种公理存在。所以当他遇到这两件事时,在思想上想不通,至今仍感困惑。[2]现在他的两个孙儿很有出息,一个毕业于中国科技大学,一个毕业于西华大学,都已工作了。
如今圣灯街道的客家人在东山的不算多,能够说客家话的人年龄也都已五六十岁,年轻一代对客家的身份认同似乎弱了不少。当我在圣灯街道采访时,遇见这些老居民,才能了解到客家人在东山的过往。
【注释】
[1]谢桃坊著:《成都沙河客家的变迁》,天地出版社,2005年,第54页。
[2]谢桃坊著:《成都沙河客家的变迁》,天地出版社,20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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