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现代教育体制,在文化传承方面有一项重大的遗漏,就是没有保留传统的书院教育体系。传统的书院不仅传授知识,而且“传道”,甚至“传道”是更主要的。现代的大学却基本变成了知识的生产和消费的工厂,教师只教书,不再育人。辩者或曰西方即如是,不是也很好吗?殊不知西方并非不传道,只是另有途径罢了。西方的教会就是他们专门传道的场所,宗教和教育分别扮演不同的角色。
唐代韩愈作《原道》,发“道断”之叹。他说自亚圣孟子之后,“道”已滞而不传。然则所滞者何“道”?既不是佛之“道”,也不是老之道、庄之道。老庄之道,在于个体生命的涵化,无须也不能够通过社会来承传。儒家思想所规范的不只是生命个体的人,更主要的是“推己及人”,“道”之相传也必须借助家庭与社会的网络。所以韩愈说:“吾所谓道也,非向所谓老与佛之道也。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
韩愈排击的目标是佛老二氏,而所“原”之“道”,则是孔孟先儒的仁义道德之道,也就是修齐治平之道、内圣外王之道,或率性之谓道。但韩愈如果生在宋代,他的这一担心就是多余的了。宋代周敦颐、张载、程颢、程颐和朱熹、陆九渊诸大儒出,以赓续先儒之道为己任,又斟酌吸纳佛、道二氏之学说,成为不同于先秦两汉儒学的“新儒学”,而以朱熹为集大成者。
宋儒最常见的活动方式是聚徒讲学,而讲学需要场所,书院由是兴焉。
实际上,唐代已有类似书院的组织,只不过不叫书院,以藏书和文人士子的研修为主,颇似佛教的禅林。白鹿洞书院最初就是唐贞元间李渤的隐居读书处,因养一白鹿而得名。李自己也就成了“白鹿先生”。李渤字澹之,河南洛阳人,唐穆宗时召为考功员外郎,历任虔州、江州刺史等职,性率直,为权臣所忌。公元826年江州刺史任上,为白鹿洞修建亭榭房舍,补植花草树木,使知道此洞风光的人日益增多。至南唐始立学馆,称作“庐山国学”,洞主为国子监九经李善道,专事藏书讲学,生徒多至百人之众。但不久五代时期的变乱来临,“庐山国学”无以为继。
北宋初始有振刷,太宗赵光义于太平兴国二年(977),诏令将国子监刻印的《诗》《书》《易》和“三礼”(《周礼》《仪礼》《礼记》)、“三传”(《左传》《公羊传》《穀梁传》)、“九经”颁赐给书院,使白鹿洞成为宋初四大书院(余为登封嵩阳、长沙岳麓、商丘应天)之首。但未及兴旺,便于宋仁宗皇祐六年(1054)毁于兵火之灾,而且书院之名当时尚未完全固定,有时仍叫白鹿洞学馆或学堂。
真正建成遐迩闻名的书院是在南宋,主要是朱熹的功劳至伟。
南宋淳熙六年,即公元1179年,朱熹屡辞不获而知南康军事。白鹿洞就在南康军治下的星子县界。朱熹三月三十日到任,十月十五日下元节来到白鹿洞故址,“见其山川环合,草木修润”,但昔日“闲燕讲学之区”,如今已是“荒凉废坏,无复栋宇”。而同是此地此山的佛、道二氏的祠宫,虽经损坏,但很快就能修缮,独儒馆“莽为荆榛”。他对此颇感不平。于是先给本军即南康军郡,再给尚书省和尚书礼部,又给尚书本人,统统打了“乞修白鹿洞书院”的报告。苦口婆心,陈词剀切,内容亦不免重复。在给尚书的报告(札子)里,还提出由自己充任洞主的请求。结果所有这些“上峰高管”,根本未理会朱熹的苦心,甚至“朝野喧传,相与讥笑,以为怪事”,成为世人的笑柄。
可知办书院之难,不独今日,不独抗战时期的马一浮先生,千年前的宋朝,即便是名可惊座的大儒朱熹亦复如是。
所幸朱熹打报告的时候,已着手草创,至次年三月粗毕其功,房舍建有二十余楹,招得生徒十有余人,三月十八日释菜开讲,朱子登堂,宣讲《中庸首章或问》。所赋诗则云:“重营旧馆喜初成,要共群贤听鹿鸣。三爵何妨奠萍藻,一编讵敢议明诚。深源定自闲中得,妙用原从乐处生。莫问无穷庵外事,此心聊与此山盟。”并为书院订立学规,书之屋楣。特别征集图书一项,朱熹费尽了心力,连结识未久的陆游,也成为求书的对象。为使书院立于合法的地位,还上书孝宗皇帝乞赐敕额及“九经”注疏,但石沉大海。淳熙八年,朱熹已离开南康,改任浙东提举,趁方允奏事的机会再申前请:“今乃废而不举,使其有屋庐而无敕额,有生徒而无赐书,流俗所轻,废坏无日,此臣所以大惧而不能安也。”这一次,孝宗皇帝经过“委屈访问”之后才勉强准奏。
因为当时朝廷里诋毁二程之学的声浪甚嚣尘上,秘书郎赵彦中曾直接攻讦洛学为“饰怪惊愚,外假诚敬之名,内济虚伪之实”。可以想见,朱子的处境何等艰难。而当其知南康军之时,已经因多次“极论时事”而冒犯天威,若不是巧于周旋的廷臣赵雄婉为回护,孝宗就要下令惩处他了。赵雄的理由颇平淡:“熹狂生,词穷理短,罪之适成其名。若天涵地育,置而不问可也。”亦即像朱子这样的大儒,越加害于他,他的名气会越大,莫如“置而不问”。细想此法实在是上上策。但前提是还须懂得“天涵地育”四字的深刻义涵。此种时候,朱熹还念念不忘他的白鹿洞书院,上面能不拖着不予理会吗?
不过,朱熹还是为白鹿洞书院的终于建成而高兴。
更让他高兴的是,淳熙八年春二月,他所尊敬的学问诤友陆九渊来了,乃请升白鹿洞书院讲席。子静(陆九渊字子静)于是以“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为题,讲得举座动容,以至于有流涕而泣者。时在二月十日,天尚微冷,朱子已经因出汗而挥扇了。讲后朱熹致辞说:“熹当与诸生共守之,以无忘陆先生之训。”他们五年前在铅山曾有鹅湖之会,就理学和心学的取向问题展开辩论。朱陆有异同,但彼此无心结。鹅湖之会反而增加了他们的友谊。不幸的是,陆九渊的兄长陆九龄(字子寿)忽于淳熙七年九月二十九日病逝。陆九渊到南康,就为的是向朱熹请其兄的墓志铭。
后来朱子请子静把所讲内容笔之于书,作为文献保存在书院,以励后学。南宋宁宗嘉定十年(1217),已经是史家所谓“更化”之后,朱熹的儿子朱在以大理寺正的身份知南康军,“扬休命,成先志”,使白鹿洞书院达到全盛期。朱熹的门人黄榦在《南康军新修白鹿书院记》中写道:“榦顷从先生游,及观书院之始,后三十有八年,复睹书院之成。既悲往哲之不复见,又喜贤侯之善继其志。”这显然是说,白鹿洞书院因朱子而始建基,而由其子最后完成,时距朱子之逝已十有七年矣。
元明清三代白鹿洞书院的命运,更是在屡兴屡废和时放时禁的文化颠簸中度过的。
元代虽然是非汉族政权,但政治控制相对较为松散,所以白鹿洞书院在元代曾有所发展。元初一度遭遇不慎之火,旋即重建,但元末又毁于兵灾。明朝定都南京的前两年,即元至正二十六年(1366),文学家王袆来到白鹿洞,看到的景象是“树生瓦砾间”,只余“濯缨”“枕流”两石桥耳。此时距“书院毁已十五年”。又过了七十二年,已经是明朝的正统三年(1438),一位叫翟溥福的广东东莞人被任命为南康军的郡守,对“前贤讲学之所,乃废弛若是”深表惋叹,于是带头捐出俸禄,动员同僚,多方集资,加以重修。二十七年后的明成化元年(1465),江西提学李龄会同南康知府何睿,再次补修重建。此后弘治十年(1497)、十四年(1501)又有两次修缮增扩。
明代的白鹿洞书院不仅恢复了南宋的旧观,而且建筑规模和相关设施均超过已往而臻于完善,学员人数也一度达到五百人之多。特别是正德、嘉靖年间,即公元1506年至1566年,是白鹿洞书院少有的持续一甲子的兴盛期。王阳明来过,在书院流连忘返,“徘徊久之”。王的弟子王畿来过。与王学分庭自立的湛学创主湛若水也带领弟子来过。而尤以李梦阳对书院的贡献为大,留下的诗文墨迹也最多。如今门楣上的“白鹿洞书院”五个刻石大字,就出自李的手笔。
但到了万历年间,大学士张居正出于党同伐异的需要,提出废除书院的主张,白鹿洞书院遭受重创。历来兴建书院的举措,莫过于购置田亩,以农林来养文教。张居正以“充边需”为名,责令各地书院悉卖其院田,等于釜底抽薪,切断资金来源。幸好此项政策持续得不算太久,至万历十年(1582)张逝去之后,院田得以陆续赎回。明天启二年(1622),南康府推官李应升主持洞事,书院又兴旺起来。但不久阉臣魏忠贤也有废毁书院之举。这时已经到了明亡的前夕。
清代虽未采取废除书院的措施,但控制言路远超已往。顺治九年(1652),明令“军民一切利病,不许生员上书陈言,如有一言建白,以违制论,黜革治罪”。同时下令:“不许别创书院,群聚结党,及号召地方游食之徒空谈废业。”康雍乾时期文字狱变本加厉,房舍建筑虽不无增补修缮,甚至还有赐书题额的鼓励措施,但书院的生气早已荡然。乾隆时不独山长,讲席和生员也须经过官府审核,有的甚至设督院,课程增添大量官课的内容,民学实际上办成了官学。嘉、道以后,白鹿洞书院日渐衰落,直至清末光绪二十七年(1901)明令废止,改书院为学堂。(www.daowen.com)
辛亥过后,书院遗址又遭遇火灾,抗战时期复经日人百般蹂躏,参天古树惨遭砍伐,已经是再次由废而毁了。
回顾白鹿洞书院千余年的历史,诚如明朝的大学士李贤所说:“此书院倾废之日多而兴起之日少。”五十年代风气所及,主流思想视传统为敝屣,人心趋之若鹜,大学院系尚且经过脱胎换骨的调整,况久废之书院乎。故我们今天看到的白鹿洞书院的一些建筑,大都是改革开放之初重新修缮或重建,形制规模较宋明固然不相属,功用亦不过为庐山景区增一旅游景点耳。
不过,现在的庐山管理部门聚集了一批以护持文化薪火为己任的有心人,他们自去年起,决意赓续书院的洙泗之风,延聘硕学,重开讲筵,欲使千年古洞再闻弦歌。但本人成为启动此盛举的第一个主讲人,却万万不曾想到。
说来都缘于庐山管理局第一担纲郑翔先生的文化理想。长期在庐山植物园工作的经历使他对天人合一有独特的感悟。阅尽沧桑的参天古树和陈封怀、胡先骕、秦仁昌三位植物园创始人的墓地,成为他每天趁着夕阳坐对忘年的格物对象。他隐约感到了宇宙的浩渺,自然的神秘,前贤的伟大,个体的微渺。当这种感悟和二十世纪的大史学家陈寅恪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他与一个多年致力于陈学研究的人产生了共鸣。他突发奇想,欲因人设事,请这位从来未尝谋面的人做庐山的文化顾问。
2007年的春天,包括管理局副局长在内的他的三位副手来到北京,登门致意敦请。我以和庐山渊源不深、资辈也浅等缘由,婉拒了他们的雅意。第二次又来,我又辞谢。最后郑翔先生带领他的班子成员一起来了,这是我们第一次晤面,主要谈陈寅恪和陈氏家族,不禁相见而喜。当要告辞的时候,副局长王迎春先生拿出一帧预先写好的聘我做文化顾问的正式聘书。我向郑翔先生陈说为什么不必如此的道理,他表示理解,但希望方便的时候能够去庐山,因此便有了2008年春天访学白鹿洞书院的庐山之行。
郑翔先生为此做了精心的安排。4月27日上午11时抵南昌,王迎春先生陪同驱车赴庐山景区。白鹿洞书院地处庐山五老峰南麓,四面山环树绕,景色清幽秀蔚,蜿蜒驶入,即有一组亭阁庭院式建筑掩映在参天古木之中。郑先生等管理局领导和书院院长已在等候,见我尚无倦意,遂先行观览书院建筑和历史遗存。目今主要建筑由礼圣殿、先贤书院、白鹿书院、紫阳书院和延宾馆五个院落组成。礼圣殿居书院建筑群的中心位置,前有棂星门,中间为礼圣门,最后面是始建于南宋尔后一再毁建交织的礼圣殿,现在殿里有孔子行教图和颜子、曾子、子思、孟子“四圣”的模刻。
先贤书院在礼圣殿西侧,两进院落,朱子祠和报功祠是院内主要建筑。礼圣殿东面的第一个院落,从前到后依次为门廊、御书阁、明伦堂和思贤台,如今统称此院落为白鹿书院。礼圣殿东面的第二个院落则是紫阳书院,标志性建筑为文会堂。最东边的院落是延宾馆,内分三级,第二级有一朱子铜雕坐像,香港孔教学院所赠。第三级上是可留宿宾客的春风楼,当晚我即住宿于此楼。延宾馆前面有两层小洋房一栋,系辛亥前一年在书院原址建的林业学堂,现归九江学院使用。先贤书院左右两廊的碑刻为西碑廊,紫阳书院的碑刻为东碑廊,藏明清迄于民国的碑刻甚丰。紫阳书院文会堂前有周子敦颐的塑像,尤栩栩如生。在周朱像前,我良久驻足,思默悟空。
参观完书院的房舍胜迹,已是夕阳西下,我和郑翔先生简单回答了记者的几个问题,便到独对亭晚餐。独对亭在书院左前方的山下,与书院隔溪相望。溪名贯道溪,上有石桥曰枕流桥,因桥下有巨石,溪水从石上散漫流淌,故得名。当年朱子所书“枕流”二字,以手电照射,清晰可睹。席间,大家问起我初来白鹿洞的感受,我说已得“喜敬”二字。参观过程,我的内心纯是喜闻乐见的欢愉,而对前贤往圣,特别是朱子,则满载礼敬之怀。此刻之心情与郑翔先生悟对大自然和三老墓的宁静自得,应属情同此理,貌异心同。
第二天清晨,郑、王等又前来一起进早点,问可曾睡好。我说一夜无梦,欢愉不减。我斋名虽云无梦,平时睡眠却常有梦相伴,习以为常,不以为扰。但昨宿文化庐山,酣睡朱子故地,居然无梦,岂不异哉,岂不异哉。昔钱锺书先生有句云“夜来无梦过邯郸”,寓妄心褪净之意。今我无梦,则是人已置身梦中,梦与非梦,实不知耳。
演讲安排在第二天,即4月28日上午9时,地点在礼圣殿前面的院庭,人很多,除庐山管理局的公职人员,省社科院、九江学院等单位的人也来了,礼圣门内外坐满了听讲者。郑翔先生致开场辞,说明“庐山白鹿洞书院讲座”第一讲请今天这位讲者的因由。讲题是“国学与传统文化”,我主要对这两个概念做了学理分疏,并追溯其历史渊源流变以及在当下的意义。我讲到了中国文化的多元性和儒家因不是宗教所具有的包容。对先儒和宋儒何以视“敬”为社会人伦甚至生之为人的基本价值,我做了重点阐释。
我提出,“敬”既是道德伦理,又是中国人和中国社会普遍持久的人文指标,可以看作中国文化话语里面的具有永恒价值的道德理性。如果说在宗教与信仰层面,儒家思想尚留有一定空缺的话,那么“主敬”思想应是一种恰如其分的补充。“敬”虽然不是信仰本身,但它是中国文化背景下通向信仰的直接桥梁。讲后互动热烈,对“敬”可以使中国人的文化性格庄严起来的命题大家最感兴趣。其实我讲“敬”,心里一直想着朱子,因为宋儒都“主敬”。
我本来提议由杜维明先生或者汤一介先生担任“庐山白鹿洞书院讲座”开坛的主讲嘉宾,辞不获请的结果,使我占了接受传统书院文化熏染的先机。但不敢称讲学,循名责实应该是访学才是,所以本文由古及今,先述书院历史。白鹿洞书院独得历史人文和山川灵秀佳气之胜,置身其地,道自存焉。
千年古洞,历尽兴废沧桑,益觉其文化蕴蓄深厚。单是东西两廊的碑刻墨迹和各处门庭廊柱的诸多联语,即可引领你通往参玄悟道之境。礼圣殿孔子像两侧的联语是:“庐山上释家几处,道家几处,二氏逃归,斯受之,庙貌赫临;书院中你讲一场,我讲一场,众言淆乱,折诸圣,宗门大启。”原为明朝的都御史周相所书,现在是河南大学石如灿的手笔。这是极有意思的一副对联。明伦堂外廊柱的对联则云:“鹿豕与游,物我相忘之地;泉峰交映,仁智独得之天。”更可令参谒者脑际胸中无几多剩义。
更让我感叹的是,棂星门里泮斋的江西历代进士题名录显示,全国科举考试,历代进士的数量,江苏第一,浙江第二,江西第三。而状元最多的省份,则是江苏第一,江西第二,浙江第三。这是我从前不曾留意的。江浙多进士自然知晓,江西如是,前所未知,此可见历代江西人文之盛。
白鹿洞书院访学是我此行庐山的中心题旨,但不是经历的全部。4月28日下午到庐山植物园拜扫陈寅恪墓,4月29日往修水拜谒竹塅陈氏老屋,所感受的“忆往事,思来者”的精神沉淀,亦非身临其境所不能知也。明人吴国伦《重游白鹿洞》诗有句云:“烟霞自昔封丹洞,竹柏春深护讲筵。山意欲留曾住客,地灵应了再来缘。”此行我深深感到,今天担负起“护讲筵”使命的,已经不光是作为自然景观的节候与竹柏树木的山川之胜了,而是有斯人也,斯有斯事。然则文化之传承与兴衰,天耶?抑或人耶?
附白:承白鹿洞书院高峰院长惠赐平面图览,使本文所叙五院方位不致有误,谨深致谢忱。
原载2009年8月9日《文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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