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住在小院里的时候,有一年的春季,天气已然转暖,我在院子里转悠。偶然间,我听到头顶传来了鸟鸣。我抬起头,看到有一小群鹤从房子后面的方向飞掠而来,一边飞行一边鸣叫。它们的数量不多,只有几只。我目送它们飞过我的头顶,然后飞向远方。请原谅我当时年少无知,并不能认得是哪种鹤,不过鹤类是总不会认错的。
我知道,它们是在从南向北迁徙,秋季它们会返回南方,并且在第二年再次回到北方,也许还会路过这里。于是,我便期待着我们的再次相遇。第二年,也差不多是同一个时候,我恰巧参加一场考试,考点离我家不算太远。在考场里,我听到了它们的鸣叫,那声音,我不会忘记。我知道,它们正在飞掠我的上空。我相信,一定就是那群鹤。
然而,这竟是我们最后一次相遇。从那以后,20多年过去了,我虽然一直念念不忘,但再未看到或者听到它们飞掠我头上的天空。我有时在想,它们是不是改道了,不再经过这里?这是我最希望的结果。然而我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想,这一小群鹤是不是已经遭了毒手?要知道,在河北、天津一带,包括其他很多地方,盗猎候鸟的行为猖獗到令人发指,一些人为了眼前的利益,甚至可能只是蝇头小利,正做着龌龊的勾当。根据北青网2018年4月5日的报道,仅河北唐山打掉的一个捕猎贩卖团伙已经查证属实的涉案国家保护鸟类,总数量就接近8万只!根据《北京晚报》2018年12月的报道,在河北沧州,一只白枕鹤(Grus vipio)被盗猎者砍掉并遗弃了一只脚,只因在这只脚上装着动物研究者安装的追踪定位装置。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个装置,这起事件才浮出水面。这让我不禁想起了曾飞过我头顶的那群鹤,它们是白枕鹤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它们的迁徙之旅不仅艰苦,而且十分危险。
事实上,在所有的动物中,鸟类的迁徙是被研究得最多的。就像那只白枕鹤一样,科学家通过给鸟类加上环志和无线电追踪器,甚至通过卫星定位来研究它们的迁徙。目前已知的迁徙鸟类占到了鸟类物种量的1/3。每年秋季,有187种约50亿只陆生鸟类离开亚洲和欧洲前往非洲,大约200种几乎同等数量的鸟类离开北美前往中美和南美;春季,它们又会向北返回。同样,数以百万计的猛禽和水鸟也进行着迁徙。一些鸟类的迁徙距离会很长,如北极燕鸥(Sterna paradisaea)几乎是往返于南北两极,单程就要约两万千米,它们还要这样往返飞行二三十年。当然,这么长距离的迁徙要想按时到达,得飞快点儿……
日本鹿儿岛的白枕鹤
北极燕鸥群
在繁殖地,北极燕鸥和雏鸟
关于鸟类长距离迁徙的原因众说纷纭,这是一个仍待解开的谜团。有人认为,鸟类的迁徙与第四纪冰川有关。这个假说认为,北方地区的一些鸟类本来全年生活在那里,但是由于冰期冰川的扩张,它们不得不向南迁徙,当气温较温和时,它们则重返北方繁殖,最终演化出了这样的迁徙路线。也有观点认为,这种路线的形成与大陆板块漂移有关,由于板块的分离,动物的迁徙路线被逐渐拉长。确实,我们能够从鸟类的迁徙路线上看到其中的保守性,这里应该存在着某些历史原因。例如穗䳭(Oenanthe oenanthe)夏季生活在北极地区,每年都要穿越大西洋抵达非洲越冬,尽管其实在亚洲越冬更经济。在今天,这些保守的路线正面临着栖息地的破坏和盗猎者等的威胁,使得一些鸟类的数量急剧下降。
但是,这些带有历史原因的迁徙之路能够保留下来,也说明了迁徙的鸟儿能从中获益。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短时充足的食物资源,以及天敌威胁的降低。以北极地区为例,严酷的冬季限制了留守动物的规模,包括鸟类天敌的数量,这使得雏鸟被捕杀的概率下降。而夏日的气候非常适合草木生长、昆虫繁殖,它们为鸟类提供了足够的食物;由于光照时间较长,鸟类有充分的时间活动,有利于育雏。因此,这里是一个上佳的繁殖地。而随着秋季的到来,环境变得严酷,而这时候的雏鸟也已经长大,能够回迁到南方,并接受自然的洗礼。(www.daowen.com)
鸟类除了具有南北方向和东西方向的水平迁移以外,生活在山地的鸟类还存在垂直迁移的方式。与鸟类的南北迁徙对应,垂直迁徙通常是春季向高海拔地区迁移进行繁殖,冬季则向低海拔迁移。分布在美洲的山鹑(Oreortyx pictus)的迁移方式十分有趣,它们在迁移的时候是10~30只个体像登山队一样排成一个纵列,步行上下山。当然,也存在相反的情况,如蓝松鸡(Dendragapus obscurus),它们在冬季前往海拔较高的地方繁殖,这种反向迁徙很可能是受食物资源变化或者捕食者的影响造成的。
草丛中的雌蓝松鸡
由于鸟群会在繁殖季节后踏上归程,为了赶上当年的迁徙,雏鸟必须尽快成长,变得强壮并学会飞行,还要储存足够的脂肪用以迁徙。通常,1克脂肪大约能够维持100克的鸟儿迁徙54千米——如果一只鸟体重100克,体内约有30克脂肪,就足以支持它飞过撒哈拉沙漠。当然,前提条件是,它要拥有娴熟的飞行技术,不会过度消耗这些能量——每年都有不少鸟类由于体内储存的营养物质不够,在飞行途中又无法随时获取食物,结果无法完成迁徙。根据对4种刺嘴莺(Acanthizinae)的研究显示,它们在飞越撒哈拉沙漠以后,体重分别降低了34%~44%。
身体发育加营养储存,无疑给雏鸟带来很大的压力,逼迫它们快快生长,而迁徙路线较长的鸟类往往到达繁殖地较晚,但一般却离开得较早,这就更加重了雏鸟的生存压力。不过通常,雏鸟仍然会在群体踏上归程之前变得成熟,可以随着大部队返航。除了一同离开外,很多鸟类的雏鸟和成鸟并不同时行动。如雨燕通常是雏鸟先开始迁徙,白鹡鸰也是如此,后者的成鸟要等换羽后才开始迁徙。而杜鹃则是成鸟先飞,雏鸟还要在养父母那里再蹭吃蹭喝一段时间。
一旦迁徙的时间节点出现,候鸟就会表现出“迁徙兴奋”,这是刻在它们基因里的本能反应,即使被关在笼中,它们仍然会躁动不已。毫无疑问,因为缺乏生存和迁徙的经验,雏鸟的初次迁徙充满了风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在这一全新的探险活动中丧命。即使如此,它们仍然义无反顾地投身其中。
相比那些迁徙的鸟类,还有一些鸟类始终生活在一个地方,它们被称为留鸟。同一种鸟的不同种群,有时候也会表现出差异,如狐色带鹀(Passerella iliaca)的阿拉斯加种群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北部越冬,哥伦比亚北部的一些种群则前往俄勒冈州越冬,而华盛顿北部和哥伦比亚南岸等地的狐色带鹀则完全表现出了留鸟的样子。白鹡鸰在我国也是类似的情况,它们是中北部广大地区的夏候鸟,但同时也是华南地区的留鸟。良好的环境以及充足的食物资源也许会促使留鸟的形成。
但是,我们也要注意到,有大量留鸟生活的温带季节变化其实较明显,一些地区的生存资源同样会产生周期性波动。对于这些留鸟,它们虽然没有了迁徙的劳累与风险,却不得不面对诸如冬季等严酷环境的考验,并且发展出相应的适应性,比如储存过冬的食物。加州星鸦(Nucifraga columbiana)几乎将其发展到了极致——它们奉行“不把鸡蛋放到同一个篮子”的原则,每个埋藏点会储藏10来枚松子,它们会储存数万枚种子,可以记住多达3 000个埋藏点的准确位置。加州星鸦通常要通过记忆地标(如一棵树)来记住数千个储藏点的位置,这不仅意味着它们拥有强大的记忆力,同时表明它们比你我要勤快得多。
美国黄石国家公园的加州星鸦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