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天色渐晚,我走在路上,旁边的水塘里传来了蛙鸣声。挨过了漫漫严冬,它们繁殖的季节又到了。也许是蟾蜍的叫声,我知道,这里生活着不止一种蛙或者蟾蜍。我在附近见过的有黑斑侧褶蛙(Pelophylax nigromaculatus)、中华蟾蜍(Bufo gargarizans)和北方狭口蛙(Kaloula borealis)等。在这三种蛙类中——没错,严格来说,蟾蜍也属于蛙类——黑斑侧褶蛙的存在感最低,虽然它的数量其实比北方狭口蛙要多不少。北方狭口蛙并不多见,事实上,我在本地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但是,在我的童年记忆中却对它的印象相当深刻。这是一种体形很小的蛙,当时几乎所有的小孩都认识它。只要它出现,孩子们总是会冲上去抢着将它捉住。因为这种蛙有一个神奇的本事,就是在受到刺激以后给自己充气,鼓起肚子,让自己看起来大一些。这是一项生存技能,一方面可以阻吓敌人,另一方面也可以增加蛇类吞食的难度。然而,这个能力在一帮“熊孩子”那里,却变得颇为致命。孩子们会拨弄摔打它,直到它完全充气,然后一脚踩上去,啪的一声,听个响,看个热闹。然而,现在想来真是太残忍了!
黑斑侧褶蛙,很多地方说的青蛙都是指这种蛙
图片来源:冉浩摄
再来说说中华蟾蜍吧。我对这种蛙最熟悉,但除了我,儿时几乎没有玩伴关注它们——它们不仅丑,皮肤上还有毒腺,可以产生毒液。然而,它们对我来说也有着明显的优点,它们体形大,行动慢,跳得也没有金线蛙那么远。它们的活动范围一直可以延伸到田地里,你不用担心它们马上就跳到水里,这使得我有足够的机会来接触并观察它们。而且,相比金线蛙,中华蟾蜍对水质的要求更低,这使得它们更容易在城镇半污染的水源中生存下来。
在这个繁殖季节,我不仅能在很多地方听见它们的叫声,也能够借着夜色在朦胧中看到它们在争夺配偶的时候,雄性争先恐后地往雌性背上爬,激烈到在静水中激起了水花。当我第二天来到水塘边时,“曲终蛙散”,我看到了在浅水中石头间笔直的、纵横交错的、粗粉条状的透明卵带,每一条带都差不多有一两米长。卵带中几乎等距地镶嵌着一枚枚卵,卵会在那里发育成小蝌蚪,然后挣脱出来,拥抱这个新生的世界。
蛙类在繁殖季节的聚群行为几乎是普遍现象,毕竟只有聚集在一起,才能够从众多同类中挑选出自己心仪的目标,也能够吸引更多的异性。夜色中的蛙鸣更是尽人皆知,一些蛙类甚至在白天也不会停歇。蛙鸣是一种雄性的宣誓鸣声(advertisement calls),一方面用来吸引雌性,另一方面用来调节雄性之间的关系,比如警告路过的雄性或者保持彼此之间的距离。蛙类的叫声并不一定是呱呱声,有些更像鸟叫,有些甚至比较像电脑的系统提示音。不同物种的蛙会发出不同的声音,以便相互识别,让雌蛙找到正确的雄蛙。这一行为倒是和不少昆虫有相似的地方。不过与虫类依靠额外的构造进行震动或者摩擦发声不同,蛙类的发声方式来自对呼吸行为的改造。根据经常被送上实验台的北美豹蛙(Rana pipiens)的研究显示,与其鸣声对应的脑干部分在其他脊椎动物类群中是参与呼吸行为的。(www.daowen.com)
在繁殖季节,聚集在一起的欧洲林蛙的雄蛙
这是一个很奇特的过程,在鸣叫过程中,蛙的鼻孔关闭,空气被从肺部压到喉部的声带,并通过气管(trachea)进入气囊(air sac)中,后者就是蛙类下巴附近一叫就会充气的地方。气囊就像一面鼓,可以起到放大声音的作用。声门像个开关一样,可以调节空气的流量和声音的大小。在鸣叫时,整只蛙都像一个大声囊,空气被从气囊压回肺部,再从肺部压入气囊,循环流动,形成了一个闭合回路。当然,如果需要,它也可以通过打开鼻孔来获取新鲜的空气。
所以,蛙鸣实际上是一种很用力的变相呼吸过程,这相当消耗体力。通常来讲,体形更大、更强壮的蛙才能产生足够洪亮的声音,而那些小体形的蛙如果想发出和同类相仿的声音,就必须消耗更多的力气。这对于整夜的持久“作战”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情。而雌蛙显然掌握了识别雄性质量的方法。以渥后蟾(Bufo woodhousii)为例,这种蟾蜍的雄性同样是聚集在静水处进行集体鸣唱,雌性会倾听它们的声音,然后选择一只与其交配。雌性更青睐那些能每分钟发出很多次叫声的雄性,而不是那些叫声频率较低的雄性。实验室的录音测试也显示,播放高速叫声的扬声器更容易吸引雌性的注意。这对于没有足够体能的雄性来说,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如果它离群单独鸣叫,叫声会被集体鸣叫的响声所吞没,没有雌性会舍弃大群的雄性而寻找一个孤独的鸣叫者;而如果它待在雄性的合唱群体内,它大概也只能甘当绿叶吧?自然选择,就是这么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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