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是一种古老的曲笛
袁静芳在《民族器乐》一书中认为:“曲笛常用于昆曲伴奏以及南方各地方乐种的合奏,梆笛常用于梆子腔伴奏以及北方各地方乐种的合奏。”目前,民族管弦乐队和各戏曲剧种中所用的笛子分为曲笛(昆笛)和梆笛两类。曲笛较梆笛长且管径略粗,音色浑厚、甜润,音域约自a1至b3;梆笛比曲笛短且管径略细,发音比曲笛高纯四度,音域约为d2至e4,音色高亢、清脆。
枚的大小与D调曲笛相近,音域为a1至b3,自身音色更接近曲笛。
二人台有东路、西路之分,在内蒙古地区通常所说的二人台一般专指西路二人台。东路二人台乐队早期也使用枚,后来为适应其音乐风格的变化改用梆笛。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竹笛作为独奏乐器登上了音乐舞台,因早期戏曲伴奏乐种的不同,分为南北两派,北派以冯子存、刘管乐为代表;南派则以陆春龄、赵松庭为代表。其中,冯子存以演奏二人台音乐风格的梆笛曲见长,他早年曾经专程到内蒙古学习过枚的演奏。由于长期从事地方戏曲二人台的伴奏,冯子存在戏曲中有富于生活气息的生动表演。其代表性乐曲《五梆子》就是由二人台牌子曲《碰梆子》改编成的G调梆笛演奏竹笛独奏曲。
那么,西路二人台乐队中所使用的枚究竟与曲笛有何异同?
李镇在《笛艺谈》一文中认为二人台的枚“是第三孔音高为d1的平均孔曲笛”,从外形、音域(调高)以及乐器自身的音色上看枚更接近于曲笛。但是,如果客观地从乐器的形制上看,平均孔的枚与曲笛、梆笛在制作时所使用的律制是有所不同的。因此,如果从形制、构造、采用的律制和因此而产生的独特演奏技法来综合判断,枚既不是梆笛,也不是现代意义的曲笛,而是古老的平均孔曲笛,应属古乐遗存。
(二)“梅”与“枚”称谓之辨
西路二人台乐队的笛子有“梅”和“枚”两类名称,哪一种称谓更有依据目前尚无定论,在长期以来的争论中也是众说纷纭。
支持“枚”称谓的主要依据是古代行军时为防止喧哗,让士兵在口中衔一竹片或木片,称之为“枚”。《周礼·夏官·大司马》中有“遂鼓行,徒衔枚而进”的记载;左思《吴都赋》中也有“衔枚无声”的说法。
从一个衔在口中以达到“无声”为目的的木片或竹片,发展为一件成熟的吹管乐器,即使存在理论上的可能,其过程也必然是十分漫长的。认为笛是枚的分支或者笛由枚演化而来,都缺乏有力的证据。竹笛在中国流传甚广,近代考古研究发现,早在公元前168年,在我国中原一带就存在笛类乐器。隋、唐时期,已有大横吹、小横吹的记载,而且在民间已被广泛应用。
《文献通考》说:“大横吹、小横吹,并以竹为之,笛之类也。”宋代以后,笛在民间音乐中的地位更加重要,当时民间有种演奏形式叫鼓笛曲,鼓和笛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两件乐器。目前,仅发现内蒙古中西部地区称笛子为枚,说明二人台笛子枚仅仅是笛子的一个分支,由于某种特定原因而被赋予枚这一特别的称谓。作为笛类乐器的一支,二人台笛子之所以不叫笛而改称枚,必然是在流变过程中由于其自身独特的形制、调高、所演奏的曲目等某一方面的特点,加之流传地区语言与地域文化的影响衍化为一个新的分支。(www.daowen.com)
在对“枚”这一称谓的合理性产生怀疑的同时,笔者从研究笛类乐器的形制、调高入手,在有关文献中找到了“枚”的踪迹。
(三)“梅”的称谓应来自西安鼓乐的“梅管调笛”
在内蒙古中西部地区,吹奏二人台笛子在民间通常被称为“哨梅”。关于“枚”和“哨梅”的称谓,用现代汉语和内蒙古西部地区的方言似乎都很难解释其来龙去脉,只能从历史的角度寻根溯源。从笔者掌握的资料来看,二人台笛子与西安鼓乐应该存在一定的渊源。
梅与普通曲笛的区别在于其平均孔的构造(没有半音孔),虽然演奏技巧复杂,但是一支笛子就可以演奏出四均、四宫、四调,在演奏中可自如转调。这一点与北京智化寺音乐、西安鼓乐、赤峰雅乐相同,这也是以笛定律的许多古乐的共性特点。除二人台外,内蒙古中西部地区的漫瀚调、漫瀚剧也使用枚作为乐队主奏乐器,目前枚主要流传在内蒙古中西部地区。
在古乐中是否有称某类竹笛为梅或与其相关名称的记载,是探寻“梅”这一称谓的最直接依据。吴晓萍在《中国工尺谱研究》中提道:“目前西安鼓乐所使用的旋律乐器主要有四种:笛、笙、管、双云锣。演奏中以笛子为主,辅佐以笙,管有时用,有时不用。历史上的鼓乐还曾经使用过琵琶、大秦(筝)、壳子、枚管、夏笛等乐器,现已失传不用。笛子是西安古乐中的主奏乐器,也是定律乐器。各乐社都用自制六孔匀孔笛,有三种不同的形制,分别称作官调笛(多为俗派乐社使用,僧派也用)、平调笛(城隍庙乐社使用)和梅管调笛(道、僧两派乐社使用)……枚管调笛也叫昆调笛,即曲笛……开三孔为‘人’,缓吹相当于d2,最适合吹奏尺调,也可吹奏五调。”虽然西安鼓乐的三种笛子都可以演奏五调(相当于D调),但官调笛、平调笛都极少演奏五调。如果单从形制和调高来看,只有梅管调笛和枚一样同属曲笛,且都是D调的六均孔笛子。如果与昆曲所用的曲笛(昆笛)比较,昆曲常用的调就有9个宫调。而梅管调笛和枚虽然同属曲笛,却只用4个宫调,所以只能称其为古老的曲笛,不能称之为昆笛。
据此,可以看出二人台笛子与西安鼓乐的“梅管调笛”最为接近,其“梅”的称谓应该来自于此,并与佛、道两教音乐的传播有关。目前发现的最早的西安鼓乐谱是何家营乐社流传下来的标记有“古韶乐大唐开元五年(公元717年)六月十五日立”字样的抄本。在清道光(1821—1850年)年间的抄本或传抄本中,较有代表性的为《梅管俱全记》。这说明以“梅”作为笛子的别称至少已有一二百年的历史。关于“哨梅”一词中“哨”字的由来,古籍中也有相关的记载。例如,被称为我国传统音乐“活化石”之一的智化寺京音乐的主奏乐器管子,就分为“大哨”和“小哨”两种。然而,在《宋志》中,则提到一种“哨吹”的笛子演奏技巧:“清角之调,姑洗为宫,蕤宾为商(正也),林钟为角(非正也),南吕为变徵(非正也),应钟为徵(正也),黄钟为羽(非正也),太簇为变宫(非正也。清角之调,唯宫商及徵与律相应,余四声非正者皆浊,一律哨吹令清,假而用之,其例一也)。”
上文中“哨吹令清”的意思是运用“哨吹”的演奏技法使笛的发音升高半音。关于“哨吹”有两种解释:一种认为“哨吹”是指笛上的急吹或超吹手法。杨荫浏认为:“急吹只能得其高八度,超吹只能得其十五度……都不能得其高半音。”
由于笛属于开管乐器(闭管乐器超吹则高十二度),因此杨荫浏的解释无疑是正确的,“哨吹”既非急吹也非超吹。另一种观点认为,“哨吹”指“利用口风的缓急巨细之变化,辅之以吹奏时口风与吹口角度的调节……依靠这种‘哨吹’方法,使音高改变30至50音分是可能的,但要升高半音——100音分,则极为困难”。
这两种解释都否认了“哨吹令清”,即“哨吹”的技法能够使笛的发音升高半音的理论,但都没有否认“哨吹”是一种能够使笛子发音升高的演奏技法。
二人台的梅采用平均孔的构造,由于没有半音孔,为调节音高而频繁使用的是按半孔演奏并运用类似于“哨吹”的独特演奏技法。因此,“哨”与“梅”合成的“哨梅”这一称谓,应为西北地区方言中的古汉语遗存,体现了这一乐器源远流长的传承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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