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亚里士多德与芝诺:时间哲学解密

亚里士多德与芝诺:时间哲学解密

时间:2023-10-2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亚里士多德的老师柏拉图曾对将时间简单地等同于变化的朴素实在论表示过赞同。运用亚里士多德的理论来回答芝诺的悖论,就可以将变化视为现实世界的真实一面。亚里士多德认为,芝诺的悖论混淆了时间与它度量的对象。与此类似,亚里士多德认为时间意义上的瞬间也是如此。无论是芝诺还是亚里士多德,都不会把这种过程当成真实的运动。虽然芝诺的“飞矢”悖论似乎讨论的是另一类问题,但亚里士多德的回应大体上基于同样的出发点

亚里士多德与芝诺:时间哲学解密

我们对芝诺的了解主要是通过亚里士多德,后者在变化的真实性问题上与埃利亚学派针锋相对。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变化是真实不虚的:物体从一处运动到另一处,季节交替,冰雪消融,如此种种。他认识到了时间与变化之间的关系,但至于这种关系的本质则需要另加解释。

亚里士多德的老师柏拉图曾对将时间简单地等同于变化的朴素实在论表示过赞同。在柏拉图的《蒂迈欧篇》(Timaeus)中,蒂迈欧将时间本身定义为天体(太阳月球和行星)的运动。他进而声称,当这些天体停止运行时,时间也将终结。就此而言,时间被单纯地定义为某类运动,并因此与变化相关。我们无从得知柏拉图自己的真实观点,但他的确将蒂迈欧的说法视为一种关于时间的“可能”解释。亚里士多德则对该说法不以为然,他认为,即便天体停止运行,只要仍有其他事物在运动,时间就依旧流淌不息。

亚里士多德进一步指出,我们也不能简单地将时间定义为运动或变化。变化是偶然的、局部的现象,而我们所说的时间则在所有地方相对于万事万物都均匀地流逝着,不以境迁、不以情移。此外,虽然变化可快可慢,但时间不能,所谓的“慢”与“快”乃是由时间定义,而非用来定义时间的。因此,时间不等于变化。

事实上,在亚里士多德看来,与其将变化与时间的关系归于定义与被定义,倒毋宁比作被度量的物体与度量方法之间的关系。时间不是过程,它只是某种“数”或单位,可以用来描述自然过程,就好像常规数字可以用来统计物体的数量。用他的话说,“时间是兼顾前后的变化之数”。与其他抽象数量一样,时间也是某种体系,其中蕴含了自然界的某些真实性,但本身却不是自然的一部分。比方说,你看见两只羊,除了羊之外,那里并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叫作“2”的东西,但这不意味着羊的数量不是2。我们可以确定无疑地说太阳比月亮更亮、大象老鼠更大,“更亮”和“更大”只表示关系,而非如太阳、月亮、大象和老鼠之类的真实物体。同样,我们可以说舞台剧《哈姆雷特》比动画片长两个小时,虽然“小时”并不是什么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我们所做的是利用有规律的运动,比如地球或月球的运行,或钟表的嘀嗒(在亚里士多德的年代则有可能是漏壶的滴水)作为时间的单位,再以此计数、排序,或度量持续时间、运动、变化。时间本身只有在作为计数、排序或度量其他事物的单位体系的意义上才存在。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无法精确地表述时间和事件的时间顺序。这种对于时间的观点乃是关系论的一种变体。关系论认为,时间是思考各事件如何客观地彼此相连的方式。

运用亚里士多德的理论来回答芝诺的悖论,就可以将变化视为现实世界的真实一面。亚里士多德认为,芝诺的悖论混淆了时间与它度量的对象。他指出,时间是用来描述变化的度量单位,因此,它不属于物质范畴,而是一种更接近于数理范畴的量。当我们(仅仅)谈论约定的数理范畴中的数量时,无限、构成以及无穷可分性等概念就有了不同于常规语境下的含义,意识到这一点,芝诺的悖论便可不攻自破。首先,我们来看看“二分法”和与之类似的“阿基里斯与乌龟”悖论。根据亚里士多德的概念,时间就像一条数轴,数轴上的任意一段都无限可分。比方说,你可以截取整数2与3之间的那段,将其一分为二,再分为四,再分为八,如此没完没了地分下去。这事实上意味着,尽管你可以在数字2与3之间无限制地设定很多点(即数轴上相应的那段无限可分),又在分出的每一小段里再设定无限多点,分割成更小的线段,但2与3之间的距离不是(也不会是)由这些点以组成实物的方式构成的。抽象的数理领域内的法则不能与物理领域内的法则混为一谈。在欧几里得几何学里,点没有长度;而在物质世界里,没有任何不具备长度的东西可以合在一起组成具有一定长度的东西。几何学意义上的点仅仅是为了分割而设定的抽象界点。与此类似,亚里士多德认为时间意义上的瞬间也是如此。一段时间——比方说,走到商店所需的时间——并非由无数个有限长度的较短时间段以实物方式组成。芝诺的前两个关于运动的悖论乃是基于这样一个假设:从一个地点到另一个地点所需的时间乃是由无数个有限长度的时间组成的。倘若果真如此,那么的确将如其所说,任何运动都需要经过无数个确定的路程才能完成。亚里士多德总结说,芝诺的悖论源于对时间(抽象的单位系统)与变化(可以用时间单位度量的实相)的混淆。而这些虚假悖论的存在,在他看来,恰恰可以证明他自己对于时间有着正确的分析。(www.daowen.com)

亚里士多德真的已经解决了上述前两个悖论吗?有观点认为,芝诺的问题唯有通过19世纪数学领域的一些新观念才能真正得到解答。现代数学里新增了一个概念,如果用此来描述变化本身,就可以更直观地解释芝诺悖论。这个概念就是极限,它允许我们求取无数个有限量的有限总和。以“二分法”为例,按照现代微积分,1/2+1/4+1/8+1/16…的和趋近1,或者说收敛于1。这个数就是该求和过程的“极限”。(相反,数列1+2+3+4…的和是无穷。)如果我们承认完成某一运动正如逼近一个极限,那么,无论是阿塔兰忒还是阿基里斯都无须再为抵达目标而去做那些不可能之举。从一方面而言,该方式很好地契合了亚里士多德在回答“二分法”和“阿基里斯与乌龟”悖论时提出的主张,即“潜在的”无限性不应与“实际的”、现实的无限性混为一谈。但亚里士多德的解决方法是通过区分(作为纯粹抽象的)时间法则和(作为真实现象的)变化法则来避免矛盾,而极限的观念则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描述方式,让我们可以毫无矛盾地将一个有限数列分成无数个有限数列。换句话说,这样的解答方式无须像亚里士多德那样界定抽象的时间和实际的变化。不过,使用这种方式的前提是,你得认同,只要收敛级数确实收敛,就可以用于解答该悖论。极限是否可以作为真实过程的终点,抑或只是一个数学公理,根本没有涉及芝诺和亚里士多德所争论的关于时间与变化的形而上学问题?将阿塔兰忒的商店之旅归结于极限的收敛对此问题是否有助益?无论是芝诺还是亚里士多德,都不会把这种过程当成真实的运动。即便有其他种种不尽如人意之处,亚里士多德的方法至少没有强迫活生生的人去实践古怪的数学把戏。

虽然芝诺的“飞矢”悖论似乎讨论的是另一类问题,但亚里士多德的回应大体上基于同样的出发点。他指出,“飞矢”问题错在前提,即认为如果时间不只是幻觉,则必然由很多瞬间实际组成。芝诺假定,运动中的物体只能以其在任一瞬间的状态体现其运动。亚里士多德则认为,运动是物体在非零期间内移动了一段距离,正因如此,我们才用诸如“英里/小时”或“米/秒”等形式来描述运动。从定义上说,瞬间本质上意味着持续期间为零,因此,所谓一瞬间里发生的运动是个含混不清的说法,0秒之内移动的距离不等于运动速率。同样,按照芝诺的推理,说某物在一瞬间静止就是说该物体在0秒之内移动了0米。这种对静止的描述听上去也不合理。我们通常说某物静止,指的是该物体的运动速度是0米每秒。亚里士多德的结论是,此条悖论与其他悖论一样,混淆了抽象数值(也就是时间)与实际变化,前者可以从数理意义上分成很多瞬间,后者则并非由无数个变化单位组成。

亚里士多德理论最大的功劳在于一举消解了这些不合常理的悖论。此外,值得注意的是,他回应芝诺的问题时使用的恰恰是埃利亚学派的术语(即采用理性推导)。很多时候,当我们想说明世界是这样而非那样时,往往会觉得最好的方式是通过观察和体会。但埃利亚学派的世界观完全基于这样一种信念:感官经验根本不可靠。亚里士多德意识到,倘若在回应中依赖观察和物证,无异于以未经论证的假定为前提;相反,他的时间分析单单基于对时间和变化的推理论证,令芝诺无法不质疑他只是在用我们对自然的粗浅认识进行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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