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乐文明是孕育儒家的文化土壤。礼乐文明早于儒家的正式诞生。夏、商都有礼,西周礼乐制度完备。但西周的典章制度、礼仪规范,大都经过孔子之后的儒家改造、重塑、整理。杨宽先生《西周史》考证了西周春秋的乡遂、宗法、文教等各种制度、社会结构、贵族组织等,可见“三礼”及诸经典所说,确有其实,当然其中也有儒家的理想化、系统化的成分。儒家与礼乐文明是密不可分的。徐复观先生说:“通过《左传》、《国语》来看春秋二百四十二年的历史,不难发现在此一时代中,有个共同的理念,不仅范围了人生,而且也范围了宇宙;这即是礼。如前所述,礼在《诗经》时代已转化为人文的表征。则春秋是礼的世纪,也即是人文的世纪,这是继承《诗经》时代宗教坠落以后的必然发展。此一发展倾向,代表了中国文化发展的主要方向。”(17)
《昏义》说:“夫礼,始于冠,本于昏,重于丧祭,尊于朝聘,和于乡射,此礼之大体也。”礼之重大类别,如冠、婚、丧、祭、朝、聘、乡、射等,都有其具体含义。冠礼在明成人之责;婚礼在成男女之别,立夫妇之义;丧礼在慎终追远,明死生之义;祭礼使民诚信忠敬,其中祭天为报本返始,祭祖为追养继孝,祭百神为崇德报功;朝觐之礼,在明君臣之义;聘问之礼,使诸侯相互尊敬;乡饮酒之礼在明长幼之序;射礼可以观察德行。总之,这些古礼综合了宗教、政治、伦理、艺术、美学的价值,对于稳定社会,调治人心,提高生活品质都有积极意义。
礼包括礼义与礼数。礼数指礼仪条文,礼义指附着在礼仪条文上的意义与功能。黄侃先生的《礼学略说》特别强调“有礼之意,有礼之具,有礼之文”,也即礼的意义、礼的器具、礼的仪节的分别。他引用《郊特牲》所说“礼之所尊,尊其义也。失其义,陈其数,祝史之事也。故其数可陈也,其义难知也”云云,指出礼的仪节、礼数背后的意义更为重要。比如“三年之丧”,“原非过情,而毁之者不知礼意也。”又引《檀弓》子游回答有子“丧之踊”之问,言“礼道”之文,认为“丧礼有不可妄訾者”,“观此则《丧礼》仪文无不具有微意,后世虽不能尽行,而不可以是非古人也。”(18) 季刚先生指出礼的细节中蕴含圣人微旨,其意在“远别禽兽,近异夷狄”。这就是今人所谓“文明”或“人文”。他所谓“礼具”指各种礼器,礼学中要辨其名物。“三《礼》名物必当精究,辨是非而考异同,然后礼意可得而明也。”(19) 他所谓“礼文”指“节文度数”。他指出:“丧虽主哀,祭虽主敬,苟无礼物、威仪以将之,哀敬之情亦无所显示矣。夫七介以相见,不然则已悫。三辞三让而至,不然则已蹙。礼有摈诏,乐有相步,皆为温藉重礼也。礼之失则或专重仪文而忘其本意,故传以为讥。”(20) 礼具、礼文都很重要,不能偏废、减损,正是在细节中才能体会出礼意,但吾人又不能沉溺于礼具、礼文。相比较而言,礼意,即其中蕴含的价值更为重要。总之,一方面,仪式仪节很重要,人而无仪亦不可以行礼;另一方面,仪文度数只是礼之粗迹。(www.daowen.com)
传统社会有关礼的系统与功能,还有一些讲法,例如讲礼防、礼治、礼制、礼教等。礼防即礼坊,《坊记》的坊,通“防”,取堤防之意。“礼者,因人之情而为之节文,以为民坊者也。”礼防民邪辟,使情感欲望的表达有所节制,达到适中。礼治的治,有水治,有刀制,以礼治国是水治的治,涵盖面广,而礼制则是刀制的制,强调了制度、体制的层面,与礼中包含的成文与不成文的法有关。礼乐刑政四者协调配置,总体上叫礼治。礼教则凸显了礼之教化的层面,礼教又与乐教相配合,是礼文化中最重要的内容。礼教的积极意义现在被人们开始重视起来,当然还很不够。至于乐,则没有乐防的说法了。当然,乐也是礼乐刑政四种治理社会的方法之一,主要是乐的教化作用,也可叫礼乐之治。礼乐礼乐,还是礼为中心,乐为补充,当然是重要的补充。
礼乐文化中有知识系统,有价值系统,有信仰系统。知识系统即礼乐之器具、仪节等。价值系统即礼乐之意或礼义,如仁、义、礼、智、孝、悌、忠、信、诚、敬、恕、廉、耻、勇等,或如君仁臣忠、父慈子孝、夫义妇顺、兄友弟恭、朋友有信等。徐复观讲,从礼仪中抽绎出来的“礼”的新观念,淡化了宗教的意味,特别是许多道德观念,几乎都是由礼加以统摄的。《左传》、《国语》中很多资料,特别是关于“敬”、“仁”、“忠信”、“仁义”等观念,是与“礼”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关于礼中的信仰系统,本章第一节已经论述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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