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中国哲学通史先秦卷》第二节:《墨经》研究

《中国哲学通史先秦卷》第二节:《墨经》研究

时间:2023-10-2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墨学中绝之后,《墨经》首先在魏晋时期受到关注。就墨经的研究而言,鲁胜是“引说就经”的第一人。孙诒让的《墨子间诂》是清代墨学研究中最为卓著的成果。章太炎的《墨经》研究同样具有开创性。新中国成立后,《墨经》研究,特别是《墨经》逻辑研究不断朝纵深发展。

《中国哲学通史先秦卷》第二节:《墨经》研究

墨学中绝之后,《墨经》首先在魏晋时期受到关注。魏晋玄学家们崇尚清谈,考究形名,论辩玄理,后期墨家的逻辑思想与论辩术得到了重视。西晋学者鲁胜为已绝亡五百余载的墨经作注,并将其定名为《墨辩》,开了墨经专门整理研究的先河。虽然他所作的《墨辩注》后来佚亡,但《墨辩注叙》完整地保存在了《晋书·隐逸传》中。用现代学术话语说来,鲁胜是以逻辑学来范围后期墨家的。只是,《墨经》的内容虽以逻辑学思想为主,但自然科学也是其重要的组成部分。此外,它对宇宙观认识论社会政治思想亦有涉及。由此可见,鲁胜仅以“墨辩”来概括其全部内容,并不完整,但他于墨学仍可谓功莫大焉,在中国哲学史上,鲁胜称得上是一位兴微继绝的人物。他强调逻辑学的重要性,并将墨经放在先秦名辩思潮的整体背景下加以考察,认为名学“别同异,明是非”,因此是“道义之门,政化之准绳”。(14) 在鲁胜看来,先秦诸子虽与墨家观点相异,但是他们的“辩言正辞则与墨同”。就墨经的研究而言,鲁胜是“引说就经”的第一人。所谓“引说就经”,就是将经与经说搭配起来,使经文与说文相对应,以说解经。墨经在流传过程中,因其经与说的分离而引起了众多纷乱,历来号称难治。鲁胜的方法可谓找到了研究墨经的方便之门,“引说就经”也因此成为后继者研究墨经的重要原则和方法。

墨学的研究虽活跃于乾嘉之世,但是近世墨经研究再兴的源头,则要追溯到明末清初的思想家傅山。氏著《墨子·大取篇释》是墨经研究史上的第一篇《大取》注释,是为清人注墨之始,为乾嘉诸子的工作奠定了基础。有清一代,单就《墨经》而言,主要成就如下。毕沅的主要贡献是发现了《墨经》的编写体例和研读方法,即梁启超说到的,毕沅“据《经上》篇有‘读此书旁行’一语,于篇末别为新考,定《经上》篇分上下两行横列。最初发见此《经》旧本写法,不能不算毕氏功劳。”(15) 在《墨子》诸篇作者考辨方面,毕沅认为《墨子》书中“惟《亲士》、《修身》及《经上》、《经下》”等少数篇目为墨子自著,多数则是“门人小子记录所闻”(16) ,持论较为平实公允。张惠言著有《墨子经说解》,从此《墨经》才有独立的注本。张氏沿用鲁胜“引说就经”之体例,将《墨经》四篇逐条拆开,基本恢复了鲁胜《墨辩著》的面貌。孙诒让的《墨子间诂》是清代墨学研究中最为卓著的成果。孙诒让对西方逻辑和自然科学有了一定的了解,他对《墨经》有关逻辑理论的文字做出了较为准确的校注,认识到了《墨经》中也有类似西方逻辑与自然科学的思想。虽然,因时代条件的限制,他并未完成《墨经》研究从传统的“文本校注”范式,到现代的“逻辑研究”范式的彻底转换,他对《墨经》六篇的校释也不及《墨子》其它各篇精审,阙疑和错注之处仍有不少。但是,孙诒让鼓励梁启超去开创《墨经》逻辑、因明逻辑和西方逻辑的比较研究,因此对《墨经》研究范式的现代转化指明了方向。

现代意义上的墨经研究正是从20世纪初,由梁启超、胡适章太炎等人开启的,他们藉西方逻辑、印度因明等工具,在现代学术范式下,揭示了《墨经》的思想内容和体系结构。这一时期,西方哲学、逻辑学和自然科学的著作被大量迻译至中土。《墨经》中科学和逻辑思想得到不少学者的重视,他们认为这些思想可以与西学相参证,能够启发愚昧、解放思想,一时间治墨论墨成为学术界的潮流。特别是梁启超、胡适二人,受过比较全面的西方教育,掌握了近代科学和哲学中的相关知识,这使得他们的墨学著作能摆脱考据学家的烦琐和经学家的偏见,使用现代逻辑分析方法,抽丝剥茧,条分缕析,对《墨经》进行了开拓性的研究,取得了重要的思想成果。胡适的《中国哲学史大纲》(卷上),梁启超的《墨子学案》、《墨经校释》,不仅将《墨经》内容加以分类,列出社会政治思想、认识论、逻辑学、自然科学等若干方面,并突出了《墨经》的认识论和逻辑学,而且对其在中国哲学史上的地位予以较高的评价。当然,他们的论述仍嫌粗略,他们的方法主要是“以西释中”,常将《墨经》与西方逻辑学、科学作机械的比附,难免有穿凿附会之处,因此他们的观点也有不少错误。章太炎的《墨经》研究同样具有开创性。1910年章氏《国故论衡》在日本刊行,其中《原名》篇,首次将西方逻辑、印度因明与《墨经》逻辑加以比较研究,指出三者既有一致性,又各有其特殊性。逮至20世纪20年代至40年代,又有章士钊、谭戒甫、伍非百、栾调甫等人的进一步拓展,并取得了突破性的成果,如章士钊的《逻辑指要》,谭戒甫的《墨经易解》(20世纪50年代易名为《墨辩发微》修订再版),伍非百的《中国古名家言》,高亨的《墨经校诠》,栾调甫则以《墨经》逻辑文本考订著称(其《墨经》研究论文,在20世纪50年代以《墨子研究论文集》为名集结出版)。

新中国成立后,《墨经》研究,特别是《墨经》逻辑研究不断朝纵深发展。20世纪50年代中期,沈有鼎在《光明日报》连载的《墨经的逻辑学》(1980年出版)考证精审,辨名析理,是《墨经》逻辑研究的经典之作。其他如詹剑峰的《墨家的形式逻辑》(湖北人民出版社,1956年),任继愈的《墨子》(上海人民出版社,1956年),汪奠基的《中国逻辑史思想史料分析》(中华书局,1961年),罗根泽的《与张默生先生讨论名墨书》(载《诸子考索》,人民出版社,1958年),以及这一时期出版的逻辑史、哲学史和思想通史的相关章节,但研究论著的总体数量略显单薄。

从70年代末开始,随着改革开放时期的到来,以及思想解放运动的蓬勃发展,这种局面有了很大的改观。80、90年代,《墨经》的逻辑学研究水平大大提高,研究更为系统、全面和深入,问题意识亦更强,成果迭出。其成就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首先,对墨子后学逻辑思想体系的认识逐渐成熟。建国前,伍非百的《墨辩解诂》(中国大学晨光社,1923年),根据《墨经》文本顺序列出一个“《辩经》目录”,分“释故、正名、明辩”三编梳理《墨经》的思想体系,但受到条目移易过多和粗略繁琐的质疑;随后杨宽的《墨经哲学》(有多个版本)又分十五类归类《墨经》的内容,配合少量移易条目,划定墨子后学的逻辑体系。20世纪50年代后,詹剑峰的《墨家的形式逻辑》与汪奠基的《中国逻辑思想史》分经为八章、二十章,也受到牵强附会的批评。(17) 相比伍非百“三编”的分类方法,詹剑峰、汪奠基等更像是对《墨经》知识论体系的划分。这种划分符合原文,与文本叙述、编制逻辑能大体一致,但也牵制了《墨经》逻辑思想前后的互相阐发和解释,相比之下属于初步的整理工作。詹剑锋的《墨经的形式逻辑》,虽在考证方面学者颇有微辞,但它基于《墨子》全书,已经初步总结出《墨经》的一套逻辑系统。周云之、刘培育《先秦逻辑史》已明确以《墨经》中“以名举实、以辞抒意、以说出故”为纲领来统率《墨经》的逻辑思想,并逐渐得到学者的认可,温公颐《中国逻辑史教程》、孙中原《中国逻辑史》(先秦)、周云之《中国逻辑史》、冯友兰《中国哲学史新编》和庄春波《墨学与思维方式的发展》等也采用了这一框架,它既区别于西方形式逻辑的概念,又具有形式逻辑意义上的普遍性,比较符合《墨经》逻辑的实际。(www.daowen.com)

同时,也有学者借用“名辩之学”的划分,将墨学归为辩学。这一派的论者虽不否认《墨经》辩学与西方逻辑有相通之处,但主要着眼于二者的差异。如温公颐《先秦逻辑史》、《中国逻辑史教程》(与崔清田共同主编),书中指出墨家辩学虽与逻辑有某种联系,但是二者就整体而言是两门不同的学问,其对象、目的、性质并不相同。同样按名、辩学划分的还有崔清田主编的《名学与辩学》,其按照辩学的内涵、特征、原则和体系来建构《墨经》的逻辑体系,虽然其中着重强调了文献历史语境对加深逻辑思想的理解的意义,但具体分析中仍不可避免地借鉴了西方的形式逻辑的义涵和语汇。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崔清田《墨家逻辑与亚里士多德逻辑比较研究》(人民出版社,2004年),书中虽就墨家用了“逻辑”之名,并承认中西方逻辑的共同性,但其主旨是基于二者特殊性的比较研究,论述的重点在于二者之异。毫无疑问,如果没有相同之处,比较根本无从谈起。实际上,研究者在《墨经》逻辑与西方逻辑关系上的分歧和论争,源自他们《墨经》研究的立场与视角的差异,因此歧见的出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我们完全可以乐观地预计,这种论争恰好有助于避免出现片面化的倾向,并最终促进《墨经》研究不断趋向全面和深化,而不是相反。

其次,《墨经》四篇具有大量古代自然科学的文字记录,具有“隐微难懂,言此意彼”的特点,且经、说错简讹误繁多,字义模糊,极其影响对其逻辑思想的研究。因而,随着《墨经》、《墨子》文字训诂和版本校订方面的著作不断问世,对《墨经》中逻辑概念的释析和讨论越来越多,对逻辑体系整体的理解也大为提高。沈有鼎的《论<墨经>四篇的编制》、《<墨子经上、下>旁行本始于何时?》两篇论文(现收于《沈有鼎文集》),谭戒甫的《墨经分类译注》(1957年稿成,中华书局1981年出版),周云之的《墨经校勘、注释、今译及其研究——墨经逻辑学》(甘肃人民出版社,1993年),姜宝昌的《墨经训释》(齐鲁书社,1993年)等对于《墨经》的训释都有重要创获。不少学者还就《墨经》中的类、故、理、止、辟、侔、援、推、名、实、意、端等概念及其逻辑范畴的演进进行深入的探讨,进而讨论其所在命题的义涵和对于《墨经》体系的意义。

再次,《墨经》的研究内容更加丰富,研究方法多样,产生了不少的成果:朱志凯的《墨经中的逻辑学说》(四川人民出版社,1988年),杨向奎的《墨经数理研究》(山东大学出版社,1993年),孙中原的《墨学通论》(辽宁教育出版社,1993年),邢兆良的《墨子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谭家健的《墨子研究》(贵州教育出版社,1995年),杨俊光的《墨子新论》(江苏人民出版社,1995年),任继愈的《墨子与墨家》(商务印书馆,1999年),徐希燕的《墨学研究》(商务印书馆,2001年),杨武金的《墨经逻辑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周昌忠的《先秦名辩学及其科学思想》(科学出版社,2005年)等。单篇论文中讨论《墨经》的类比,《墨经》对周延的认识问题,对形式逻辑定律思想的表述,其“三物”的基础,“同异交得”的逻辑规律,以及“杀盗非杀人”的命题都激起学者们很大的兴趣。比较分析的方法被广泛运用于《墨经》的研究,《墨经》中的逻辑概念不仅可以与名家学派的逻辑概念相比较,还可以与其他诸子的思想相对照,与不同文化形态中的因明学、西方逻辑的同类概念相比较,所同所异凸显了墨学逻辑学说的普遍意义和独特性质。此外,人类学语言学符号学现象学解释学等方法的适当运用也对墨学逻辑学的发展大有裨益,只是应当注意其适用的范围,避免削足适履,弄巧成拙。对墨子后学和当时名家辩论,以及他们对谬论和诡辩的批判的研究,也促进了我们对《墨经》产生背景的进一步认识。

最后,学者们也在不断反思《墨经》逻辑的基础、研究方法、发展进程、历史命运和未来走向,张斌峰《近代<墨辩>复兴之路》(山西教育出版社,1999年)即是一例。另外,一些墨学家或墨学史家,如汪中、孙诒让、郭沫若、梁启超、胡适、章太炎、沈有鼎、栾调甫等人也作为研究对象纳入到逻辑史的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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