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时期,中国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之一,以农耕经济为主,虽然制造业及对外贸易不发达,但中原大地土地肥沃,百姓质朴勤劳,依赖土地生存。对国家、百姓而言,土地是一种确实而恒久的资源,国家经济的支柱是农业,投在土地上的劳动是最大的生产性劳动,可以说当时是以最为低级的生产方式和全民性的劳动投入,从土地中获取衣食之源,以保障民生、维护国家安全,农业居于社稷之本的重要地位。战国时期的政治家都主张国以农事为要,发展农业,保障民生。《管子·牧民》篇曰:“凡有地牧民者,务在四时,守在仓廪。国多财,则远者来;地辟举,则民留处;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认为国君牧养百姓必须重视农时农事,确保国家粮食贮备和财力充足,如此,必能招引远方之人来开荒拓地,使本国百姓安居乐业。粮食富足,人们就知道崇尚礼节;衣食无忧,人们就懂得荣辱道德。孟子也认为重农贮粮是立国之本:“圣人治天下,使有菽粟如水火。菽粟如水火,而民焉有不仁者乎?”(《孟子·尽心上》)圣人治理天下,要确保最基本的民生供给,使豆类、谷类像水和火一样充足,那样百姓就会消除纷争而彼此仁爱了。墨子的经济思想也以农业为重,认为农业对于保障国家的政治、经济、军事和外交安全意义重大:“食者,国之宝也;兵者,国之爪也;城者,所以自守也;此三者,国之具也。”(《七患》)墨子认为粮食是国家的至宝,其次被视为国之重器的才是军事和城郭,这三者是维持国家的重要工具,但之于军备、城防,粮食才是国家的根本保障。《七患》篇又曰:“凡五谷者,民之所仰也,君之所以为养也。故民无仰,则君无养;民无食,则不可事。故食不可不务也,地不可不力也,用不可不节也。五谷尽收,则五味尽御于主,不尽收则不尽御。一谷不收谓之馑,二谷不收谓之旱,三谷不收谓之凶,四谷不收谓之馈,五谷不收谓之饥。”民以食为天,五谷不仅是百姓生活的依赖,还是国君自存和存国所必需的物质基础。一谷无收叫作馑,二谷无收叫作旱,三谷不收叫作凶,四谷不收叫作匮,五谷不收叫作饥。一旦民失所养,国无供奉,百姓无力从事,国将不国。“故仓无备粟,不可以待凶饥”,况且“时年岁善,则民仁且良;时年岁凶,则民吝且恶。夫民何常此之有。”(《七患》)年成好的时候老百姓仁慈驯良;凶年灾疫则生发暴民,物质生存决定了百姓的道德水准,人无常情,经济是最基础的决定因素。所以墨子主张国家要发展农业,加强储备:“且夫食者,圣人之所宝也。故《周书》曰:‘国无三年之食者,国非其国也;家无三年之食者,子非其子也。’此之谓国备。”(《七患》)国家若无三年的粮食储备,就不能称其为国家了;家庭若无三年的储粮,子女就不能安稳成长,国备何其重哉!墨子引证《周书》极言粮食生产关乎国家社稷之存亡。为增强国家储备,提升经济实力,墨子提出:“贤者之长官也,夜寝夙兴,收敛关市、山林、泽梁之利,以实官府,是以官府实而财不散。贤者之治邑也,蚤出莫入,耕稼树艺、聚菽粟,是以菽粟多而民足乎食。故国家治则刑法正,官府实则万民富。”(《尚贤中》)墨子提出在朝的官员要晚寝早起,征收关市、山林、川泽的税利,以充实官家府库,这是国家的工商税收。而对于国家资本源头的农业,要更加重视,墨子指出耕稼树艺并非农夫农妇的专职,治理都邑的基层正长,要早出晚归与民同作,翻耕种植,多聚豆粟,促进粮食增产,以实现人民的食用自足。这样国家就会府库充实而万民富足,国家的凝聚力、军事实力和外交能力都会得到提升。
在中国古代社会,农业是最主要的经济支柱,限于当时的生产力水平,即便国有储备,一旦出现饥荒灾异,国家的应对能力也是极其有限的。因此墨子提出在农业歉收,粮食生产不稳定的情况下,应该建立自上而下的分层应对措施和责任义务,齐心合力,共同应对灾患饥荒。墨子还就灾患级别制定了具体的应对措施:“岁馑,则仕者大夫以下皆损禄五分之一;旱,则损五分之二;凶,则损五分之三;馈,则损五分之四;饥,则尽无禄,禀食而已矣。故凶饥存乎国,人君彻鼎食五分之三,大夫彻县,士不入学,君朝之衣不革制;诸侯之客,四邻之使,雍食而不盛;彻骖騑,涂不芸,马不食粟,婢妾不衣帛,此告不足之至也。”(《七患》)按照灾害程度的级别,由馑年到饥年,视灾异之年五谷的受损情况而采取相应的应对措施,由大夫到国君都要不同程度地消减俸禄,降低享乐标准。在国家最为凶饥之年,国君要撤掉五分之三的鼎食,大夫要撤掉音乐,读书人要停学去耕种,国君不制新朝服;招待诸侯之客、邻国之使,饮食不要铺张;驷马撤掉两匹,道路暂不修理,马不喂食粮食,婢妾不穿丝绸,这都显示国家已陷入紧急状态。这些应急措施一方面显示了墨子居安思危、治国有术的政治智慧,另一方面也可看出农业在国家安危中的重要地位。
农业是一切行业的基础,由耕读到仕途,务农也不是低下的职业身份,在中国传统社会中工商业者的身份地位比较低,商人重利不务德。但墨子尚兼爱,视人无差等,思想中也并未有重农抑商、鄙视制造业的成分。墨子出身小手工业者,他对百工之业在经济社会中的地位、作用持积极的肯定态度。在《法仪》篇墨子以百工之道阐释天子治国的法仪,曰:“百工为方以矩,为圆以规,直以绳,衡以水,正以县。无巧工不巧工,皆以此五者为法。”“今大者治天下,其次治大国,而无法所度,此不若百工辩也。”认为执政者如不能依法度行政治国,就不如匠人能明辨事理。墨子把匠人的做工标准与治国理政相提并论,可见墨子对手工业的尊重与重视。而且墨子已经认识到社会分工的重要性,认为即便是圣人也不能做到一身百能,因此社会的需要决定了行业的价值和意义,而且身份高贵的人也可能起步于工商业的行列。《尚贤中》墨子举证舜曾经在历山耕作、在黄河边制陶、在雷泽捕鱼;商汤的宰相伊尹出身于庖厨;被武丁任为三公的傅说也是筑墙的出身。在墨子看来各行各业的身份是平等的,价值是相当的,而且各阶层人员是可以自由流动的。《尚贤上》曰:“虽在农与工肆之人,有能则举之。高予之爵,重予之禄,任之以事,断予之令。”墨子唯贤是举的贤者行列中包含着从事农业、手工业和商业的各色人等,他们的社会地位和参政机会均等,有能力的就举之高位,授之厚禄,毫无高低贵贱的行业差异。墨子时代的工商业、手工业应该比较发达,墨子在《非儒下》篇提到当时的行业工匠有“鲍、函、车、匠”等,就是皮革工、铠甲工、车工、木工等。《耕柱》篇中墨子的弟子治徒娱、县子硕向墨子请教如何行义,墨子曰:“譬若筑墙然,能筑者筑,能实壤者实壤,能欣者欣,然后墙成也。为义犹是也。”行义就像筑墙,能筑墙的人筑墙,能填土的人填土,能挖土的人挖土,这样墙就可以筑成,墨子并不认为筑墙是贱人所为的行业。被墨子视为国家财富重要来源的税费收入,很大一部分来自手工、制造行业,这也是墨子重视百业的重要原因之一。(www.daowen.com)
墨子重视商业的社会地位,也极为赞誉商人的职业品质和从商精神。在《贵义》篇墨子批评士人在修身行义方面不如商人:“今士之用身,不若商人之用一布之慎也。商人用一布布,不敢继苟而雠焉,必择良者。今士之用身则不然,意之所欲则为之,厚者入刑罚,薄者被毁丑,则士之用身,不若商人之用一布之慎也。”墨子认为商人在使用钱财时非常谨慎,择优而贾,使物有所值;而士人立身行事不够检点,随性而为,往往使自己陷于刑罚或声名被损的境地,所以士人的心智实在不如商人。墨子不但对商人精于得失、权衡利弊的职业素质极为推崇,而且对商人强力而为、不畏险阻的从商精神也大加褒扬:“商人之四方,市贾信徙,虽有关梁之难,盗贼之危,必为之。”(《贵义》)为商必言利、逐利,墨子认为商人经商谋利,其身上所具有的果敢坚毅和冒险精神也是当时士阶层所缺乏的;商人经营四方,为一倍或数倍的利益,不惜冒水陆关卡之难、盗贼掠杀之险,逐利而为。“今士坐而言义,无关粱之难,盗贼之危,此为信徙,不可胜计,然而不为。则士之计利,不若商人之察也。”(《贵义》)对于空言道义、无行动能力的士人墨子极为蔑视,批评他们不敢以身践义,不如商人明智明察。从墨子对商人品质和商业行为的赞扬来看,墨子对商业的社会价值和经济地位是充分肯定的,因而墨子经济思想的根本原则是以农为本,辅之以工商业,积极支持工商业的发展,从而构建起了墨子以农耕为主体、制造业和商贸业为辅助的经济社会发展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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