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但是,假如你找不到这样一位既会说一口漂亮的拉丁文,又能在这种种知识上教导你的儿子,从而愿意采用这种教学方法的教师,那么,次优的选择就是尽可能地用相近的方法去教他。可以找一本容易而又有趣的书,如《伊索寓言》之类,将英文译文(要尽量直译)写成一行,并在英文译文的正上方一一对应地写上相应的拉丁文。让他每天反复诵读,直到他完全理解拉丁文的意思;然后再读下一则寓言,也要到他完全掌握为止,诵读的时候,他已经掌握的部分也不可放过,要不时复习一下,以免遗忘。当他练习书写的时候,可以把这些材料用作抄写的范本,这样,他便可以在练字的同时又提高拉丁文的水平。这种方法不如直接用拉丁文与他进行交谈的方法好;学的时候首先要背熟动词的构造,然后再背熟名词与代词的变格,以便熟悉拉丁文的精髓和风格,因为拉丁文与现代语言不同,它的动词和名词的意义变化,不是通过在词前加前缀,而是通过改变词尾的音节。超出了这个范围的文法知识,我觉得他不需要去掌握,除非他自己就能阅读Scioppius和Perizonius注释的《圣密涅瓦》(1)。
在儿童教育中,还有一点我认为也是值得注意的,那就是在大多数情况下,当他们遇到困难时,不应当让他们自己去寻找问题的答案,以免他们更加困惑不解。例如,当他们不理解句子的意思时,有的教师会向他们提出“主格是什么”之类的问题,又如,当他们一下子说不出abstulere的意思时,为了引导他们明白它的意思,有的教师会要他们回答aufero是什么意思(2);这么做只能让他们感到困扰,白白浪费时间。因为当儿童专心学习的时候,应该心情舒畅,进展顺利,尽可能地感到快乐。因此,每当他们遇到了障碍同时又想前进的时候,就应立刻帮助他们克服困难,而不是加以非难和斥责。要记住,如果教师采用了严厉的手段,那一定是由于骄傲和急躁的性格所致,他以为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儿童也应该马上明白;其实教师应该考虑到,自己的责任是让儿童养成习惯,而不是怒气冲冲地向儿童灌输规则,规则对人生的指导是没有多大用处的,至少对儿童没有用处,因为儿童根本就记不住规则。我并不否认,在需要儿童运用理性的科学上,这种方法有时候可以有所变化,可以故意出一些难题,激发他们去努力,让他们的心智习惯于竭尽全力的推理。不过我觉得,在儿童年纪还很小的时候,或在他们刚刚接触一种知识的时候,是不能这样做的,因为在那种时候,儿童所学的东西本身都很困难,教师的重大作用和技巧就在于尽可能让一切事情变得容易,而尤其是在语言的学习上,最没有理由为难儿童。语言是靠死记硬背、形成习惯和保持记忆学会的,所以只有在完全忘掉一切文法规则之后,才能说得最流畅。我承认,一种语言的文法有时候是需要非常仔细地加以研究的,但是这种研究只能由那些专门考察批评语言的成人去做,很少是专业学者之外的其他人的工作。我觉得大家都会同意,一个绅士即便要研究语言,他也应当研究本国的语言,以便能够最准确地理解自己经常使用的语言。
此外,做教师的人之所以不应当为难学生,相反地应当为他们扫清障碍,一发现他们停止不前时就立刻帮助他们前进,还有一个理由。儿童的心智是狭窄与脆弱的,通常一次只能容纳一种思想。一个儿童的头脑里一旦有了什么想法,马上就会被这种想法填满,尤其是在带有情绪的时候。因此,当儿童进行学习时,教师的技巧和艺术便在于清除他们头脑中的一切杂念,最好能让他们的头脑腾出空间,以便专心致志地接受所要学的东西,否则所学的东西便不会在他们的头脑中留下印象。儿童的心智天生就是散漫不定的。只要是新奇的东西,都会吸引他们;无论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他们都急于要去尝试,过后却很快就腻了。由于他们对同样的东西很快就会感到厌倦,所以他们的快乐几乎全都是建立在变化和变换上面的。要让儿童瞬息多变的思想固定不变,那不合儿童的天性。不论这种情形是由于他们大脑的特性,还是由于他们的血气太旺和不稳定,不能完全服从心智的支配,显而易见的是,要儿童长时间地把思想用在某一件事情上,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痛苦。持续不断地保持专注,乃是儿童难以承受的最苦的差事之一;因此,凡是想要儿童专心用功的人,就应该竭力使自己的要求变得令人愉快和可以接受;至少也要小心从事、不让儿童对之感到不快和恐惧。如果他们拿起书本时毫无喜爱和有趣的感觉,他们的思想自然就会永远离开自己厌恶的事情,转而去寻求更加令自己快乐的东西,不可避免地围绕这些事物游荡了。
我知道,导师们通常采用的方法,是一旦发现学生有一点走神,就加以斥责与惩罚,借此让学生集中注意力,把心思用在当时所学的东西上面。但这种办法却必定会产生适得其反的效果。导师的严厉训斥或鞭挞,会使儿童感到恐惧,随即迅速充满他的整个内心,使它再也没有空间来容纳其他的印象。我相信,凡读了这段话的人,都一定会回忆起,以前受到父母或教师粗暴专横的训斥时,自己的思想是怎样的失措,自己的脑子是怎样的混乱,以致都不知道当时究竟听到了什么,自己又说了什么。他立刻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他的心里充满了惊慌和混乱,在那种状态下再也不能注意别的东西了。
的确,父亲和导师应该让受教育的儿童敬畏自己,借以树立自己的权威,并以此去管束他们。但是他们一旦获得了对儿童的支配权以后,就应当非常谨慎地使用这种权力,而不应使自己成为惊吓鸟雀的稻草人,让学生一看到他们便会战栗。这种严苛的办法,也许能够使管教工作变得容易,可是对学生却没有什么益处。当儿童的思想受到某种情绪,尤其是恐惧情绪的支配和扰乱时,这种情绪就会给他们稚嫩脆弱的精神留下最强烈的印象,这时儿童是不可能学会任何东西的。要想让儿童的心灵接受你的教导,增长知识,就应该使之保持安逸平静。你不可能在一个战栗的心灵上写上美观平整的文字,正如你不可能在一张震动的纸上写上美观平整的文字。
教师的重大技巧便在于集中并且保持学生的注意力,只要做到了这一点,他就一定能在学生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使学生取得最大的进步;如果他不能集中并保持学生的注意力,那么他的一切忙碌纷扰就会收效甚少,甚至毫无效果。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教师应该让儿童(尽可能地)理解所教的东西的用处;要让儿童明白,借助于所学的知识,他便能够去做自己以前不会做的一些事情,从而获得某种力量和实在的优势,使他胜过那些不懂得这些知识的人。此外,教师在整个教学活动中都要和蔼可亲,通过温和的举止让儿童感受到,教师是爱他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惟有如此,才能激发儿童的爱好,使他愿意听讲,并从所教的东西中找到乐趣。(www.daowen.com)
除了顽梗之外,任何事情都不应该用专横或粗暴的办法去对待。儿童的其他一切过失,都应当用温和的办法去改正。和蔼的劝勉,不仅能够更好地、更加有效地影响积极开放的心灵,甚至能在很大程度上克服那种由于粗暴专横的做法、而常常在原本通情达理的人身上造成的刚愎任性。当然,顽梗和故意的玩忽是必须要加以控制的,即使要用棍棒也在所不惜。但是我觉得,学生的刚愎任性常常是导师刚愎任性的结果;而且,如果儿童没有受到不必要的滥用的粗暴对待,以致养成了恶劣的性情,憎恶他们的教师乃至由教师而来的一切,那么,大多数儿童是很少应当受到体罚的。
不在意、不经心、不稳定、易走神,那都是儿童本身固有的缺陷,因此,只要没有发现他们是故意所为,便应温和地予以提醒,假以时日逐渐地克服。如果这样的缺点每一次都要引发恼怒与斥责,那么训斥和惩罚的机会就必然频繁不断,以致导师会在学生的心目中变成一个永远可怕的、令人不安的对象。仅仅这一点就足以妨碍学生从导师的授课中获益,足以使他的一切教学方法都归于失败。
儿童对导师具有的敬畏心理,应该经常通过导师对儿童表现出来的慈爱与善意来得到缓和,这种关爱之情能够激发他们去尽自己的责任,使他们乐于服从导师的指令。这样,会让导师对他们感到满意,也会让他们把导师看作一位爱护自己、为自己操心费力的朋友,去听导师的话。于是,他们在与导师相处的时候才会感到轻松自在,而惟有在这样的心态之下,心灵才能接收新的信息,接纳那些印象;否则,这些信息和印象便不会被接收并保留下来,他们和教师在一起所做的一切就都是白费力气,如此留存下来的东西,便大多是不快的感受,而学习的成分则所剩无几了。
(1) Sanctii Minerva(1664年版,1693年版),是当时流行的一部拉丁文文法书。——译者注
(2) abstulere和aufero都是拉丁文,两者具有文法关系,abstulere是aufero的变化形式或分词形式,相当于英文中的过去分词,用于完成时态。它们的英文译义是bear away或carry off,意思是“抓走”、“夺得”。——译者注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