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现在让我们回到奖励与惩罚的问题上。儿童的一切幼稚行为和不优雅的举止，以及一切完全可以由时间与年岁去改善的事物，如果（像我所说的那样）不用棍棒来进行管教，那么人们就无须像现在那样，经常对儿童运用棍棒了。假如我们在读书、作文、舞蹈和外语等学习方面，也这样来对待儿童，那么在一种坦诚的教育中，是很少用得着棍棒或强力的。把这些东西教给儿童的正确方法，是使他们对于你要他们去学习的东西发生兴趣，然后他们自己便会去用功。假如我们能恰当地对待儿童，小心地运用上面提到的奖励与惩罚，同时在教导他们的方法上遵循下面提到的几条简单规则，我觉得要做到这一点是不难的。

§73　（一）儿童应学的东西，决不应该变成儿童的一种负担，也不应该当作一种任务强加在他们身上。否则他们立刻就会讨厌它；哪怕他们以前喜爱的或至少并不讨厌的事情，他们都会对它感到厌恶。你可以吩咐一个儿童，要他每天到了一定的时候，就去抽陀螺，不管他愿不愿意；你只要让抽陀螺变成他的一种责任，使他每天早晚都得因此花费许多时间，照这样下去，你看他是否要不了多久，就会厌倦任何游戏。其实，成人又何尝不是一样？他们自己高兴去做的事情，一旦变成了他们的一种责任，他们难道不也是立刻就觉得厌倦，觉得无法忍受了？随你怎么看待儿童，但与最自尊的成人一样，儿童也想表示自己是自由的，愿意旁人知道，他们的良好举动乃是出自于他们自己，希望他人知道，他们是绝对独立的。

§74　（二）因此，即便是那些你已经使他们对之发生了兴趣的事情，如果他们还不愿去做，你也应该少叫他们去做。有些人很喜爱阅读、写作、音乐，但在某些时候对于书、字和音乐也会感到索然无味；即便那时勉强为之，结果也无非是自寻烦恼。儿童同样如此。所以应该注意观察他们的这种脾性的变化，应该留意把握住他们的兴致上的有利时机：假如他们自己不能经常具有进取的精神，也应当对他们进行劝导，使他们真正有意向去做，然后才可以叫他们去做。我觉得，这对于一个细致周到的导师来说，并非一件难事，因为他对于儿童的脾性已经有了研究，会设法向儿童灌输一些恰当的观念，使他爱好目前所从事的工作。采用这种方法，便可以节省许多时间、减少很多疲劳：因为儿童兴致好的时候，学习就有事半功倍的效果，而勉强被迫去做的结果，却是事倍功半。假如这个道理能够受到应有的注意，那么尽可以放手让儿童去游戏，直至他玩腻了之后，仍然还有充分的时间去学习各种年岁所能学习的东西。但是普通的教育方法，并不考虑而且也无法很好地考虑到这一点。因为那种粗陋的棍棒教育，是建立在其他原则之上的，它没有吸引的力量，不考虑儿童特有的心情，也不懂得利用儿童有兴趣的时候。的确，当强制与棍棒已经使得儿童对他的任务产生反感时，却期望儿童自动地停止游戏，高高兴兴地去学习，这是可笑的；然而，假如事情安排得合理，正如游戏可作为学习以后的消遣，学习任何应学的东西也同样可以作为游戏以后的消遣。这两个方面同样都需要付出辛劳。因为儿童好动好忙碌，天然地喜欢变化和变换式样，他们也并不怕劳苦。游戏与学习两者之间唯一的区别，是我们所谓的，游戏是儿童不受拘束地去做的，劳累也出于自愿（你可以观察到他们做游戏是从来不惜气力的）；但是他们所要学习的东西，却是强加在他们身上的，他们是被吩咐、被强制和被驱使去做的。这等于从一开始就是当头的一道棒喝；他们缺乏的是自由。要设法使他们自己去请教导师，就像他们经常向玩伴请教一样，而不要让导师吩咐他们去学习，这样一来，他们便觉得自己的学习是出于自愿，与干别的事情没有分别，于是他们就会同样高兴地去学习，而学习与各种游戏也就变得没有什么分别了。这种方法如果小心地采用，就可以使儿童自愿去学习你想让他学习的任何东西。我承认，最难的是如何引导第一个或最年长的孩子；不过一旦能把他引上正道，就可以借助他来随心所欲地去引导其余的孩子了。(www.daowen.com)

§75　儿童学习任何东西的最合适的时机，是当他们兴致高、心里想学的时候；那时他们的精神不会不好，心思也不会放到别的事物上面，因此不会在学习时感到别扭与厌烦，这是无可怀疑的；但是仍然需要注意两件事情。1.如果这种时机没有小心地把握住，或者这种时机根本就不经常有，也不可因此就忽视了对儿童的管教，而任他养成一种怠惰的习惯，使他更加不想去做应做的事。2.虽然在没有心思或者另有用心的时候，是学不好所学的东西的；但仍然有一件事非常重要，值得我们去努力，即教导儿童学会自我控制，能够在权衡选择之后，放得下干得正起劲的事、而毫不为难地高高兴兴地去做另外一件事情，或能够在任何时候摆脱懒惰的心情、精力充沛地投入到理智或别人指导去做的事情中去。要在儿童身上做到这一点，可以在他们慵懒不想做事或者想做别的事情的时候试一试，设法让他们努力去做指定的事情。假如借助于这种办法，使儿童能够习惯于自我控制，在必要的时候能够放下原有的想法或事务，心甘情愿或平静地去从事新的不那么愿意去做的事情，那么，它在将来给孩子带来的好处，较之拉丁文、逻辑或通常要求儿童去学习的大多数东西来说都要大得多。

§76　儿童比较活泼好动，只要有事可做，他们就会去做，做什么他们是无所谓的，如果外在的鼓励与压制相同，跳舞与跳格游戏在他们看来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可以说，对于我们要他们学习的东西而言，巨大而唯一的阻碍是，学习被当作他们的任务，他们是被吩咐去学习的，并因此受到嘲弄，受到责骂，使他们战战兢兢地去做；或者当他们愿意去做的时候，却让他们做得太久，使他们十分疲倦；所有这些做法都过分地侵犯了他们所极其热爱的、固有的自由。他们之所以能从日常的游戏中得到真正的乐趣，全是因为自由之故。只要情况一变，你就会发现，他们很快就会改做其他的事情；尤其当他们看见自己所尊重、地位高于自己的人的榜样时更是如此。假如让他们看见别人所做的事，使他们慢慢地理解到，那是年岁较大与地位较高的人的特权；那么，雄心、想要上进、想要与那些地位较高的人并驾齐驱的欲望，就会促使他们去工作，使他们精神饱满、快乐地前进了；这种快乐出自于他们由于自己的欲望而开创的工作，他们得到了心爱的自由，这对于他们就是一种不小的鼓励。此外，如果还能在名誉方面再得到满足，我觉得其他促使他们用功的鞭策便可以不必多用了。我承认，为了达到这种目的，最初的确需要忍耐、技巧、温和、注意和小心谨慎。不过，如果儿童的教育无须劳心费神，你又何必要请一位导师呢？而且一旦做到了这点，此后的一切事情就会比较容易了，这是任何严厉和专断的管教所做不到的。我觉得要做到这点并不难；只要儿童的面前没有不良的榜样，我相信并不难。因此我认为，唯一的大危险来自仆人和其他管教不良的儿童以及其他坏人或蠢人，他们一方面自己在儿童的面前作出不良的榜样，一方面又把儿童决不应当同时得到的两件东西同时给予儿童，去毁坏儿童；这两样东西我是指邪恶的快乐和赞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