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失败的准备,是博士阶段学术训练的重要组成部分。博士研究生们知道他们不能乐观地期许实验会成功;事实上,他们知道在大多数情况下实验都不会成功。只有当博士研究生们开始在实验室里取得成果时,他们先前的担忧和不安全感才会减弱,沮丧的情绪才会让步给坚定的信心——他们的实验终将成功:“实验没有取得成功,是令人非常沮丧的事情。我刚来到这里开始工作的时候,我特别渴望成功,我已经想好了要做什么,并期待获得很多成果。但是,在最初的几个月里,一无所成,我真的很担心。但是当实验开始奏效时,你就会非常兴奋,可能会比你得到第一个结果时更加兴奋,真的会感到非常开心。慢慢地,你会接受那些不起作用的东西了。”(Suzanne Deladier,Baynesholme)一旦研究生接受了科学研究的不可预测性,它就成了他们研究工作中的可控因素。当他们刚刚开始设计实验时,“总是基于一切都会成功的想法,但是当然不会是这样”。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学会了用可能的结果来将失败合理化:“第一次尝试做,成败的概率是各占50%,这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概率了。”从长期来看,失败的实验要多于成功的实验,博士研究生们渐渐理解这是实验室经验的一部分。这时,他们不再将实验的失败归结为个人的不足:“当事情没有按照预期的方式进行时,博士研究生们会感到受挫。他们看不出哪里出了问题,也没有获得任何结果。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意识到这确实发生了,而不仅仅是针对他们。”(Duval博士,Ribblethorpe)
实验室的工作时常令人感到沮丧,因为一开始时“你难以让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而且“你要聪明地”放弃让一些东西奏效的试图。博士研究生们在不断的努力中,逐渐产生信心,他们学会接受这样的事实:“一切都出了问题,但你必须记住,不会总是如此。”当实验“奏效”时,研究生们逐渐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信心,他们开始意识到自己拥有良好的个人技能和默会知识。
在早期阶段,博士研究生们痛苦地意识到自身缺乏实验室经验,而他们知道经验对于其成功完成学业是至关重要的。“擅长实验工作”被认为是取得研究成果的决定性因素,然而研究生们也认识到,实验技能和他们正在研究的现象一样难以捉摸。比如,它们都是不可能通过讲授就学会的技能。从本质上讲,它们无法被写成标准的公式,而是需要被掌握和被直觉感知,同时也需要“指导和把握”,二者缺一不可。因此,很多学术新人谈到实验室工作需要把学习经验和卓越的“天赋”结合起来:“你要通过实验台上的工作形成对实验研究的真实感受。你要有信心解决问题,你必须克服犹豫。‘要擅长实验工作’,这是一个众所周知的说法。那些在实验台上表现出色的人会拿着一个方案,摆弄它,然后让它运转起来。相比之下,有些人真的很笨拙。做实验需要技巧,而这技巧几乎是不可能被教会的。一些人特别擅长做实验,但其他事情却做得一团糟;而另外一些人其他事情做得都很好,唯独实验做不好。我们这里有一位公认的行事莽撞的人,但他的实验总是很管用。”这段叙述来自一位博士后研究人员,他的这一说法让人相信,由于具有“变化无常的”和“默会的”性质,科学知识的传递很少是直截了当的。掌握“默会”知识取决于运用技术的能力,即使他们无法清楚地表达是如何完成的(Polanyi,1958:67)。与“默会知识”相对的,是那些可以明确写成公式的知识,以及那些可以用“粉笔和演讲”来讲授的知识。“默会知识”(“文化濡化”模型)的获得依赖于社会技能,而“运算”模型则通过正式的讲授进行知识传递(Collins,1985)。前文已经介绍了一对互补的概念:不确定性和技术性(Jamous和Peloille,1970;Parry,1994;Atkinson等,1977;Coffey和Atkinson,1994)。
技术性知识要经得起文档、惯例和公式的检验。相对地,不确定的知识是个体的和默会的,无法转化成技术、技巧和公式。技术性知识适合进行正式讲授,而不确定的知识则不可能被直接传递。因此,不确定的知识应该是“被理解的”,而不是“被教会的”,即要通过个体经历而不是系统讲授进行知识传递。(www.daowen.com)
学科的特点是在默会知识和技术性知识之间存在基本张力,前者是所有科学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Collins,1985;Pinch等,1996)。也有人认为,一门学科中的默会知识的典型程度,决定了这一学科的知识传递的方式(Parry,1992)。对于知识传播的已有研究表明(Collins,1985:56),科学信息流动最好的地方是,与有成就的实践者保有私人关系的地方,这已经是被检验过的结论。科研技能的习得并不能仅仅靠阅读课本或研究论文,就像Gilbert和Mulkay解释的那样:“方法给人的印象是,方法的应用是一种高度程序化的活动,几乎没有个人主动权和变化调整的可能性。然而,科学家们强调,做实验是一项实践活动,需要具备技巧、微妙的判断和直观的理解。他们谈到某些研究人员对实验室工作具备‘良好的手工技巧’或‘感觉’。”(Gilbert和Mulkay,1984:53)
Spender是一位杰出的生物化学家,在与Gilbert和Mulkay的访谈中,他解释道:“你要对你读到的东西形成真实的感受……X博士不是实验者,也不再做实验。如果你是一个实验者,你要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Gilbert和Mulkay,198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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