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ande教授是Hernchester大学以定量研究见长的地理学家,在谈及指导教师的责任时,他说:“我认为,作为指导教师,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真正地给予研究生爱,我知道‘爱’这个词听起来有些古怪,但我认为这是正确的说法。同时还要让研究生更积极一些,因为研究是一项特别孤独的事业。”Brande教授是全英国最杰出的学者之一,他的话特别好地说明了社会科学的研究生所面临的学术孤独感,也准确捕捉到了本书中“探索”这个隐喻的核心。Mardian教授是Ottercombe大学的一位环境科学家,他对于现代学术探索做了一个生动的比喻:“这其实有点像在高速公路上开着一辆没有刹车的车……如果你有一位博士研究生,你就必须激励他们,希望他们可以按时提交质量达标的论文。”他的同事McQumpha博士是一位海洋生物学家,他回应了Brande教授的说法:“理想地说,我们希望博士研究生能愉快地度过三年时光,在这期间能够掌握科学知识,能够成功地收集科学数据,能够很好地开展实践工作并完成研究。这是最理想的状况……他们还应该学会怎样确定研究问题……学会作为独立研究者开展创造性的研究工作。”McQumpha博士还说明了研究生培养过程中的一个关键问题,即如何培养他们的学术判断力:“如果数据不正确,那么数据质量再高也没有意义。研究生需要学会鉴别要提出什么样的研究问题。”
指导教师要培养研究生使之具备良好的学术“品位”(Bourdieu和Passeron,1977,1979)。而研究生也必须发展和提高自己的学术判断力,学会判断实验是否有效、分析是否“正确”、文献是否合理、原假设是否要被证伪,等等。
有经验的指导教师们都谈到了,博士阶段的研究如何检验研究生是否已经具备了学术鉴别能力,想要成为某一研究领域被认可的学者,就必须具备这种能力。成功的研究生就学会了如何对自己的研究工作和他人的研究工作进行学术鉴别,具备这种学术判断力是成为被认可的专家的重要因素。作为一名生物化学家,Spender(化名)在与Gilbert和Mulkay的访谈中说道:“如果你做一个实验,你就应该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Gilbert和Mulkay,1984:53)同样,Gumport访谈的一位物理学家在谈到指导博士研究生时也说:“我试着教会他们一系列技能。最重要的一项能力就是知道自己是否正确。对于研究生来说,犯错而不自知是普遍存在的问题。经过一段时间后,他们就能够自己意识到错误,后来就部分地变成直觉了。”(Gumport,1993:265-266)在博士研究生的指导过程中,学术判断力是非常重要的问题,研究生与指导教师双方都需要不断提升学术判断力。研究生必须在三年的时间里学会以能够独立从事学术的标准来评判自己的研究工作,而不是停留在本科生的水平上。而指导教师必须学会的,不仅包括如何评判研究生现阶段的工作,还包括如何评判研究生的发展潜力,同时还要帮助研究生提升研究能力。
这是一个复杂的领域,复杂的主要原因是它需要处理某一特定学术领域内不确定的、默会的和隐性的因素。相比于那些不确定性因素,教会学生技术性的、显性的东西要简单得多。在职业社会化,特别是专业社会化的文献中,对于医学领域工作者(Becker等,1961;Atkinson,1981,1984,1996)、护士(Olesen和Whittaker,1968)、律师(Granfield,1992;Phillips,1982)、学校教师(Atkinson和Delamont,1985),甚至音乐家(Kadushin,1969)的研究文献都明确地指出了这一点。然而,我们并不完全了解学术新人是如何具备其研究领域或子研究领域中必备的学术判断力的,也不完全知道那些成熟的学者是如何在研究工作中训练自己的学术判断力的。相关的学术文献(如Ashmore等,1995;Becher,1989,1990;Bourdieu,1988;Evans,1988,1993;Latour和Woolgar,1986;Lynch,1985)并没有给出学术判断力如何发展的简单的可转化的“模型”,这样的模型当然也是不可思议的。就像一位美国物理学家所说,大多数学者都是在职业生涯发展的过程中,在没有明确指导的情况下,“学会”了如何评判自己领域内的研究和论文。
我们访谈了两位来自Ribblethorpe大学的生物化学学者,一位是资深的生物化学家,一位是博士后研究人员,他们表达了与此相同的观点。以下是对这位博士后研究人员Morton Stayman博士的访谈:
Odette:所以,你是说,博士学位更多的是一个学会多种技能的过程,而非完成一项工作吗?
MS:是的,既包括学会如何设计实验,也包括学会如何在实验室掌控自己,以及学会如何完成实验和怎样写学术报告。
与此类似,Ribblethorpe大学某实验室主任Dewry博士也说道:“一个问题能否成为一个研究问题,取决于它的研究价值。如果我们发现这个问题很无聊,那么就要转移关注点;如果得不到任何研究结果,也必须改变研究方向。博士阶段的研究应该提供新颖的数据,也应该对相关技术作出调整。并不是所有方面的工作都必须这样,因为如果你希望自己的博士阶段研究各个方面都有所创新,那么你可能会陷入一事无成的危险之中。”如果说博士阶段的探索是一个孤独的过程,那么指导教师需要做的就是选择“好材料”,即具有成功必备素质的研究生。例如,Forthamstead大学的生物化学家Quayne博士这样描述其心目中潜在博士研究生的特点:“如果你想知道我会挑选什么样的博士研究生,那么,首先,他们应该是聪明的,其次还应该具备一些品质,包括学术热情和持久力,因为我认为博士学位百分之九十靠的是勤奋,百分之十靠的是主动性。”Quayne博士强调了毅力、学术热情和才智的重要性。Durtham博士,一位来自Kingford大学的人类学者,在此基础上又增加了两个特质:“博士研究生要在很多不同方面都表现优秀。我们都喜欢能够做田野研究和进行学术写作的研究生。比较难以应对的是那些本应该周三就完成工作但周五还没有完成的研究生们,因为这说明之前的指导并没有起作用。”接下来,他以Giselle Dumont作为“非常优秀的”博士研究生的例子,说道:“她的田野研究做得非常棒,有很多一手素材。她工作特别努力,阅读也非常广泛。她之前的确在如何将整个论点概念化的问题上遇到了困难,有时也会为如何准确表达而苦恼,但她对待研究工作极为认真,是一个非常好的工作伙伴。她现在正处于能力快速提升阶段,她的每一步工作都比之前的要好。”
相比于Giselle,对于我们之前提到的“迷茫的”Colin Ives,Durtham博士评论说:“他必须开始写点什么,然后我们才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Durtham博士是在怀疑Colin Ives是否具备那些“好的品质”,以及怀疑他最终能否获得博士学位。Kingford大学另一位人类学者Fitton先生在描述成功的博士学位候选人应具备的特征时说,他希望研究生能具备“清晰的视野”,要对研究工作有“明确的思路”,并“能够理解理论问题的复杂性”,同时还希望研究生能够克服“表面的障碍”。他还希望能够找到“可以进行愉快对话”的学生。(www.daowen.com)
在人类学和其他一些需要长时间做海外田野研究的领域,指导教师们都特别看重研究生独自存活的能力。正如Drummock博士解释给Odette的那样:“研究生必须能平衡孤独感和个人的独特视角。”之后他以英国著名人类学家Mary Douglas所做的田野研究举例:“她将田野研究中的孤独感当成一名人类学家必经的训练,因为在田野研究过程中只能依靠自己。她认为这是一种过渡仪式。在田野研究过程中,研究者要经历一段边缘时期,也正处于职业发展的边界,同时也是卷入一个团体的时期。”对于很多指导教师来说,说明什么是博士学位及其所看重的研究生应具备的特质,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讲述那些失败的例子。他们在访谈中讲述了没能完成论文写作或没能通过论文答辩的学生的例子,但我们并不会在此展示这些材料,所有指导教师也都要求我们对这些信息严格保密、不能公布。在比较小的学科领域,失败的例子是非常容易被识别的。Drummock博士说他最初的几位研究生“完全是灾难”,他记得“当时如何费力地指导他们”,而出现这种情况的部分原因是这些研究生缺乏学术热情,这也使我们明白了Drummock博士是如何看待探索的本质的。对于Drummock博士来说,那些“(对学术研究)情绪低落的”研究生,或者是被“非学术事务”转移了视线,或者对学术研究“提不起兴趣”的研究生,他们大都不可能完成博士学位。
Pierre Bourdieu提醒我们关注学术领域的竞争性问题。指导教师的责任就是培养自己的接班人,即培养那些在未来可能会超越自己的人。有两位科学家在访谈中表达了当他们看到自己的学生取得成功并成为独立研究者甚至成为自己的挑战者时欣喜的心情。Ottercombe大学的环境科学家Maitland-Maine博士说道:“最让人有成就感的教学就是对博士研究生的教学,因为这是师生关系的最后阶段,理想情况下,这种关系即将被打破,即将变为平等的同事关系。他们不可能在所有方面都平等,但至少在学位论文研究主题的领域内是平等的。特别是在毕业时,研究生应该以平等的关系离开。”他以一位来自沙特阿拉伯的研究生作为例证。这位研究生之所以会来到Ottercombe大学,是因为他觉得“沙特阿拉伯的学校和大学不能为他提供科学研究的训练”,在毕业时他说道“我学会了飞翔”,所以这真的是太棒了。
同样地,Ottercombe大学的De Manuelos博士也说道:“在有了最初的指引后,研究生们就可以开始奔跑了。他们将形成和发展自己的想法,并最终超越我之前的想法,否则我将不得不自己去完成。这就是我们期待的原创性。”在阐述研究生们的看法之前,还必须提到指导教师们的一个特别观点,在其中也嵌入了我们自己的隐喻。在童话故事中,那些进行探索和抗争的英雄人物一定拥有一些神奇的工具或特殊的技能。在卡勒瓦拉中,Vainamoinne和Ilmarinen要借助一把神奇的宝剑和一艘会说话的船去偷“三宝”,在此期间他们还拥有了第一把康特勒琴(一种弦乐器)。对于博士研究生来说,与此相对应的应该就是拥有研究方法上的良好基础、娴熟的写作能力,以及问题线索意识。
在英国,关于博士研究生培养发展趋势的讨论(详见附录二),近期的一个重要主题就是:要为研究生的独立探索配备哪些工具?对此,我们会在第四章、第五章和第六章中进行更详尽的探讨。关于这个问题,一个重要方面是不同学科的学者们在多大程度上同意学生在学术探索的过程中需要进行专门的方法训练,以及在多大程度上要“被教会”——之前的分析已经提到,在学术研究中有些素质是技术性的和显性的,而有些素质是默会的和个体性的。
特别有意思的是,在更多使用质性研究方法的人类学和人文地理学学科中,无论指导教师还是研究生,都认为质性研究方法是个体技能和不确定性素质的一部分,而不是靠课堂讲授就能够学会的技术性能力。这就像是童话故事中的女英雄,那个勇敢的伐木工家的女儿,想要从女巫的城堡中救出熟睡的王子时,不肯接受仙女给她的七双飞靴、魔笛和会说话的猫。这些初学者在开启探索之旅时也拒绝认为有人能够教会他们任何有用的技能,而他们的指导教师也拒绝认为这样的技能可以抽象地被传授。
只要博士研究生相信自己必须独立完成所有这一切,那么就准确地反映了其所在学科的文化——因为他们的老师也认为研究技能不是教会的——但同时他们也使自己的探索过程变得更加有难度了。在人类学、发展研究、质性人文地理研究领域,要成功地融入其学科文化之中,就必须相信,质性研究者要在没有外力帮助的情况下独自学会和掌握“手艺”。这其实是本书第五章的主题,所以在此只引用两位人类学专业研究生的话。Southersham大学的Howard Creigton说:“我完全不认为能够教会一个人如何开展田野研究,也许可以从某些特定经验中学到一些东西,或者老师们可以告诉我们要阅读一些什么材料。”Southersham大学的Janet Lundgren对于人类学研究的实践性和个体性给出了坦率的看法:“人类学的田野研究所需要的就是走出去和去做。”
我们现在要转到研究生们的观点上来,看看他们是如何看待探索这件事情的:他们正在做什么,以及他们为什么被鼓励去做这些事情。我们从地理学科的研究生们开始,因为他们是最热情奔放的一群人,也是最难定义其愿景的一群人:地理学真的就像“三宝”一样让人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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