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缙两次上奏都较顺利,称得上是初战告捷。这让解缙踌躇满志,情绪高昂,丝毫没有注意到皇帝和文武百官已经开始对他疏离。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浪漫而无畏。而他的浪漫、无畏终于让他的仕途走向危机。
首先是他与兵部尚书沈溍的矛盾。沈溍是比解缙早几年的进士,也是一位博学才子,做过兵部尚书、工部尚书,可谓是深谙为官之道,在朝廷上多有威望。沈溍有一名亲信,因与人发生口角,将人打伤,被打者伤势不重,沈溍已做相关处置。解缙向皇帝进谏,说兵部管理不善,士兵纪律松懈,时有扰民事件。皇帝听了,知道沈溍是朝廷重臣,纵有小小瑕疵也不为过,就想草草处理。沈溍赶忙向皇上陈奏,言说经过,并表示以后定会加强管理,杜绝此类事件发生,对那个亲信也做了降职处理。经过此事后,沈溍内心不快,已给解缙记上一笔账。
一天,解缙有份差事,需要到兵部请调差役,当差的恰好是沈溍的那个亲信。那人心存怨恨,见到解缙自然百般刁难。解缙当即大怒,历数兵部的不作为、不改悔。有人就笑话解缙个矮貌丑,这更惹火了解缙,他便与那人对骂起来。世间流传解缙的那首诗“世人笑我矮砣砣,我笑世人着衣多。倒吊起来没点墨,身高一丈又如何”,就是那时的怒言。事过之后,沈溍先发制人,来到皇帝面前告状,说解缙骄狂不检点,到兵部请调兵役,恰逢调配繁忙,没有及时派给,就大闹兵部,且出言不逊,有辱斯文,有诗为证。朱元璋听后非常不悦,认为解缙与一个士官争吵,有失身份。皇帝虽未责罚解缙,却认为“缙以冗散自恣耶”,从此对解缙降低了信任度。
第二年,又发生他为李善长辩冤之事。李善长一生谨小慎微,但还是没有逃过开国君王与开国功臣之间矛盾争斗的悲惨命运。李善长死后一年,虞部郎中王国用找到解缙,恳请解缙代他写一篇奏疏,并不要求解缙署名。解缙听后慷慨激昂,当即写了一封《论韩国公冤事状》的奏疏。没想到这封奏疏的递交,成为他在朱元璋心目中地位跌落的第二个重要事件。朱元璋看后勃然大怒,要杀王国用。有朝臣说,这不是王国用所写,是解缙的代笔。朱元璋听后更加愤怒,将解缙叫来,怒气冲冲地将一根荆棘手杖抛到殿下。
此事过后,朱元璋对解缙产生不满。而解缙并没有吸取教训,仍然替人代写奏疏,处处与人争执。朱元璋认为他极不成熟,容易惹是生非,但又可惜他满身的才华,最后还是做了折中,决定将他调到江西洪都,做监察御史,待他在地方上磨炼一段时间之后,再行任用。
解缙来到江西,他并没有认为这是皇帝对他的贬谪,反而觉得是皇帝对他信任,交给他一项重要的任务。解缙似乎没有悟透朱元璋的苦心,仍然行事如初,与地方同僚相处也不太融洽,加之少年得志,为人行事都有些随意,在江西为官半年也没融入当地士绅群体之中。随后,又再次发生了代夏长文写奏疏弹劾都御史袁泰的事件。(www.daowen.com)
朱元璋十分不悦,决定让他带薪还乡,令其读书修史,以观其后效。自此,解缙回到了吉水潜心做学问,时间长达八年。解缙每日除早晚到父母身旁请安,其余时间都把自己困在书斋里。在这一段时光,解缙学问精进,他对诸子百家之论,甚至之前劝皇上弃读的那些佛学道义方技之书都一一研读,对“天道”的理解、对生命的奥妙和命理的神秘,皆有新的认识。这一段读书的经历,让解缙本已博学广览的知识更加深厚。这为他之后完成明成祖布置的修史任务,以及后来《永乐大典》的纂修,都打下坚实的基础。
在这八年时间里,解缙还有一个重要收获,就是诗文和书法大有进益。他写了《过彭蠡望庐山》《书学源流详说》《说诗三则》《书学详说》等文章。除读书著文,解缙还捡起以前喜欢的书法,每日临帖揣摩,书法艺术更为成熟。解缙最擅长草书和小楷。他的小楷,筋力丰厚,端庄秀气。他的狂草,更像他的性格,奔放不羁,似乎在诗文中不敢释放的情绪都在此得以释放,狂傲纵骋,用笔生辣,看后让人神情激荡,酣畅淋漓。
一晃,解缙归家已是第八个年头。这一年,解缙的母亲去世。解缙按照母亲的遗愿办了丧事,决定守灵三年,再入土下葬。母亲“走”后,南京就传来了皇帝驾崩的消息。解缙顿觉五雷轰顶。他赶快打点行装,拜别父亲,马不停蹄地赶到京城,想去祭拜先帝。先帝没有祭拜到,却接到被弹劾的通报。通报说他母未葬,父九十,擅自离乡,此乃不孝;先帝让他归读十年,八年来京,不尊皇命,此乃不忠;外官入京,违反擅离信地诏令,此乃违法乱纪。解缙作为昔日朝官,该明理知法,却犯下如此罪状,实当重罚。解缙一听,晴天霹雳,自己一片忠心,竟凭空飞来横祸,只恨小人得志,陷害忠良。最后,建文帝将解缙贬至河州卫,做个小吏,并且令他不得停留,即刻动身。
河州,今甘肃兰州的西北,距京城千万里,又名抱罕,广居汉、回、蒙古及东突后裔东乡和撒拉族,明王朝时亦为边塞,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这里地处高寒,民风不化,各种居民时有纷争,一直是罪臣和囚犯的归属地。解缙一个江南书生,身体又弱,耐不住这里的霜寒。想不到8年的苦等,却换来如此的结局,这实在让人心寒。解缙也想过在这里有一番作为,开蛮夷之教化,传儒典之精华,可是他几经筹设,皆以失败告终。他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政策难以推行,忽觉自己这满腔的抱负、一身的学问根本无处可用。转眼深秋,天气渐寒,解缙所带衣物皆为江南薄衫,遂需添置一些冬衣以御风寒。薪水微薄,买不起毛皮,他只能添些厚夹袄。人生如戏,世事难料,可叹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才子,如今落得如此窘迫。
解缙在河州苦苦待了半年多。一天,他突然想起曾与之交往密切的现任礼部侍郎兼翰林院大学士的昔日同僚董伦。于是,解缙冥思苦想,写下一封情真意切、言辞中肯的书信给董伦。董伦是个正直而善良的老臣,对解缙倍感同情,为召回解缙做了不少工作。没多久,皇上宣旨,召解缙回京,授予他一个翰林待诏的职位。这是一个九品官职。解缙也顾不得官位的大小,赶紧打点行装,一刻不停地返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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