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达德，《中庸》还讲过达道。《论语》也讲过“达”。子张问如何才能做到“达”，孔子问你说的达指的是什么？子张说是名声在外。孔子说这不叫达，所谓的达应该是正直并且行为适宜，还善解人意，这样才可以畅通无阻。（《颜渊》）

达，往来相见之意。引申为两个内容，一个是通行，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需要，也都行得通，就跟现在说的“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一样。一个是贯通，打破界限，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本节我们谈第一个内容：通行。

这里的达与德连用，称达德。这种天下通行的德行《中庸》专有所指，就是题头语录讲的智、仁、勇，所谓的“三达德”。这个说法源自《论语》：“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子罕》《宪问》）孔子说：智者不困惑，仁者不忧虑，勇者不畏惧。

三达德通行天下，走到哪儿都吃得开。

智具有多重含义，其中最为人称道的是见识，这方面的杰出代表是诸葛亮，得意之作便是被后人称为“隆中对”的战略决策。东汉末年，刘备造访诸葛亮，跑了三趟才见到，询问今后的路应该怎么走。

诸葛亮说：现在曹操已经拥有百万大军，挟持天子以命令诸侯，此人确实不可与之争锋。孙权占据江东，已经历时三代，地势险要，民心归附，贤人能人都为他效力，此人可以联盟但不可以图谋。荆州，北临汉水、沔水，南接南海，东连吴、越，西通巴、蜀，这里正是用武之地，而且它现在的主人刘表不能守卫，可以说这是上天赐予将军您建立功业的资本。益州，四周地势险要阻隔，中有沃野千里，是天府之国，它现在的主人刘璋昏暗懦弱。益州的北边是汉中的张鲁，百姓殷实，国家富足，却不知珍惜，智士能人都盼望得到明君。将军您是汉室后裔，信义闻名四海，如果能横跨荆州和益州，据守险要，安抚戎人和越人，结好孙权，对内修明政治，对外观察时局变化，那么霸业可以建成，汉室可以复兴。（《资治通鉴》卷65）

一番议论，说得刘备茅塞顿开，从此有了明确方向。此前刘皇叔屡战屡败，虽被视为天下英雄，但跟流浪汉差不多，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得到诸葛亮以后，事业才出现转机，终于三分天下有其一，建立蜀汉政权。正是靠着诸葛亮的智慧，刘备得以纵横天下，可见智多么重要。

仁的要义是爱人。“爱人者，人恒爱之。”（《孟子·离娄下》）爱别人的人，别人也总是爱他。仁者到哪儿都受欢迎。

狄仁杰是唐朝武则天当政时的重臣，为人正直无私，广有爱心。他曾经代替家有老母的同事去偏远地方任职；曾为河北百姓请命，为他们争取到公正待遇。他政绩突出，敢于任事，深得武则天的信任和倚重，在这方面没有哪个大臣比得上。武则天很少直呼狄仁杰的名字，常常称他国老。狄仁杰习惯在朝堂上当面直言规谏，武则天也不计较，即使不合自己的心意，也往往接受下来。(www.daowen.com)

一次，狄仁杰陪同武则天巡游，途中突遇大风，狄仁杰的头巾被吹落在地，他的坐骑受惊，乱蹦乱跳，武则天命太子李显追上惊马，抓住马的笼头把它拴好。狄仁杰因年老多病屡次提出退休请求，武则天都没有答应。狄仁杰入朝参见，武则天不让他行跪拜礼，说：每当看到您行大礼，我的身体都会感到痛楚。按照制度，朝臣须轮流在宫中值夜班，武则天免除了狄仁杰的这项差事，特别叮嘱他的同僚：如果不是十分重要的军国大事，不要去打扰狄老先生。

狄仁杰去世，武则天流着眼泪说：“朝堂空矣！”此后凡遇大事，或者朝臣不能决断，武则天便叹息道：老天为什么这么早就把我的国老夺走了呢！（《资治通鉴》卷207）

勇，无所畏惧，往往是男人的美德。这里我们讲两位女性，借以说明勇是通行天下的德行。

一位就是武则天。当时有位重臣吉顼，因为才干和谋略突出，被武则天引为心腹。一次，吉顼与武懿宗发生争论，吉顼身高体壮，能言善辩，武懿宗矮小驼背。吉顼目光直逼武懿宗，声音凌厉，气势震人。武则天很不高兴，说：吉顼在我面前，尚且如此轻视我们武家人，一旦情况有变化还能够依靠吗！一天吉顼奏事，武则天勃然发怒，道：您说的这些，我早就知道了，无须多言！过去，太宗皇帝有匹马，叫狮子骢，肥壮任性，谁也不能驾驭。我当时是宫女，随侍在侧，对太宗说：妾能制住它，但需要有三样东西，“一铁鞭，二铁棍，三匕首”。先用铁鞭抽它，不服；换了铁棍打它的头，还不服；用匕首割断它的喉咙。太宗夸奖我的志气。您算什么，难道值得玷污我的匕首吗！吉顼怕极了，浑身流汗，跪伏在地，请求免死，武则天这才作罢。（《资治通鉴》卷206）

（清刻）仕女

东晋安西将军桓温平定蜀地，收蜀主李势的妹妹为妾，很宠爱她，常把她安置在居舍后面。桓温的妻子是南康公主，起先不知情，听说后，便带着几十个婢女提着刀去杀她。到了那里，正遇上李氏梳头，长发垂到地上，皮肤白玉般光洁照人。见公主来了，面不改色，缓缓道：国破家亡，我并不想来这里，今天如果能杀死我，倒遂了我的心愿。公主惭愧退出。（《世说新语·贤媛》）

女人一旦横下心，便生出一种豁出去的果敢，没有什么不能应对。

总之，智、仁、勇为社会所需要，所以能够畅行无阻，成为人们共同推崇、遵循的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