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议题我们谈真诚对内修后两个环节诚意正心的价值。

《中庸》说：“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第1章）道这种东西是片刻也不可以离开的，如果可以离开，那就不是道了。因此君子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特别在意，在别人听不见的地方格外关注。因为越是隐蔽的地方越容易显现，越是细微的地方越容易放大，所以君子在一人独处的时候更要谨慎。又说：“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第33章）因此君子在不行动的时候也抱着敬畏之心，在不说话的时候也心怀诚信。

道，道理、规矩。道理与人如影随形，是不可以分开的。自己一人独处时必须与大庭广众下一样恪守规矩，审视自己的意念，端正自己的心思，而且更加严格，这就是慎独。它突出的是真诚，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都不能放松对自己的要求，更不可以放纵。

（汉画像石）车驾

春秋时期的一天夜里，卫国君主卫灵公与夫人在宫里说话，这时，一阵车轮声远远传来。声音越来越大，突然一下就变轻了，过了一会儿，车轮声又响了起来，之后便渐渐消失在夜空的寂静中。卫灵公问：夫人可知道车上坐的是谁？蘧伯玉，夫人回答得非常肯定。蘧伯玉是卫国的大夫。卫灵公问：你怎么知道一定是蘧伯玉？夫人说：臣子乘车经过宫室大门，应该下车，徒步而过，车辆行走要轻，用来表示对国君的敬重。现在夜已经深了，外面没有人，即使不这样做也不会被发现。这种情况下臣子一般都不会下车。但蘧伯玉不同，他一定要下车徐行，因为他修养品德是为了提高自己，而不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所以我说刚才路过宫室的人是蘧伯玉。

卫灵公派人去察看，果然是蘧伯玉。（《烈女传·卫灵公夫人》）

蘧伯玉的做法就是慎独，白天黑夜一个样，人前人后一个样。他之所以能够达到这个高度，原因就在于诚，除了修养自己，没有别的目的。

从本质上说，不一定非得独处时的表现才是慎独，有些情况也可以划进这个范围。譬如下面这个故事。战国时期，魏文侯送给齐国君主一只天鹅，派一个名叫毋（wú）择的宾客执行这个任务。结果半路上天鹅跑掉了。毋择带着空笼子去见齐王，说：敝国君主派我来给大王敬献天鹅。路上我见天鹅口渴难耐，打开笼子放它出来喝水，不想天鹅一下子飞向高空，再也不回来了。其实，我可以掏钱另外买一只天鹅送来，可是这样做会使我因为私自更换国君的礼品而深感不安；我也可以拔剑自尽，可是这样做会使我的国君背上重天鹅而轻士人的坏名声；我也可以逃到附近的陈国和蔡国去，可是这样做会使魏国断绝与这两个国家的来往。所以，我不敢因爱惜自己从而逃避死亡的惩罚，前来献上空笼子，请大王砍掉我的脑袋吧！齐王非常高兴，说：我今天听了先生讲的三条献空笼子的道理，远远胜过得到一只天鹅。（《说苑卷十二·奉使》）(www.daowen.com)

毋择与蘧伯玉一样，把人格的完善放在第一位，真诚地对待自己。

再也没有比坚持慎独的人更可靠的了，所以慎独成为一条用人标准。春秋时期，晋国君主晋文公派大夫臼季出使国外。臼季路过冀国时看见一个人在田间锄草，他的妻子送来饭菜，两人彬彬有礼，如同宾客相见。一问，这人原来是冀缺。臼季返回时把冀缺带了回来。臼季对晋文公说：尊敬，乃是德行的集中表现，能够尊重别人的人一定是品德高尚的人，用这样的人来教育民众是最适宜不过的了。冀缺就是这样的人，希望国君您能够任用他。文公说：他的父亲犯了重罪，罪犯的儿子可以任用吗？冀缺的父亲叫冀芮（ruì），因密谋暗害晋文公被处死。

臼季答道：从前，舜帝因为鲧治水无方而惩罚了他，却选拔他的儿子禹继续治水，终于成就了一番事业。管仲是齐桓公的仇人，却被任用为国相而执掌朝政。《尚书·康诰》说：“当父亲的不仁慈，做儿子的不遵礼，当哥哥的不友善，做弟弟的不恭敬，各人有各人的罪过，互不相干。”《诗经》也说：“采大头菜采萝卜，都不把根茎丢掉。”国君您只要挑他的长处就可以了。晋文公接受了臼季的建议，任命冀缺担任下军大夫。（《左传·僖公三十三年》）

慎独是真诚的表现，也是明智的做法。道理我们前面说过，真实遮盖不住，不管如何掩饰，最终一定会暴露出来。慎独与真诚，慎独与明智，对于这两点，《大学》在同一段话里给予了明确说明。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第6章）所谓真诚地对待自己的意念，就是不自己欺骗自己。要是能够做到像厌恶腐臭那样，像喜爱美色那样的真实自然，就达到要求了。因此君子必须慎独！这说的是真诚带来慎独。

“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第6章）在别人的目光下，即使你的五脏六腑也暴露于外，又有什么可以掩盖得住的呢？这就叫作内心的真实一定要表现到外面。因此君子必须慎独！曾子说：十只眼睛盯着你，十只手指头指着你，难道不令人畏惧吗？这说的是明智带来慎独。

慎独给人以安宁。“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第6章）财富装饰房屋，道德滋润自身，心地广阔，身体舒泰。所以君子一定要真诚地对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