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一眼参考文献里的名字,就可以发现,动物社会学的许多贡献来自“业余爱好者”。像塞卢斯(Selous),霍华德(Howard),波迪尔吉(Portielje),他们就为这个领域的发展作出了卓越贡献,但他们都不是职业动物学家。难以否认的一个事实是,职业的动物学研究早就抛弃了动物社会学;动物社会学的早期工作,要么是业余爱好者完成的,要么是完全没有相关训练的动物学家做的。作为动物社会学家的海因洛施和赫胥黎两人,在写他们的先驱性作品时都靠自学成才。正是因为他们的工作,以及洛伦茨和其团队的后续研究,动物学家关于这个领域的兴趣才开始快速增长。这进一步促进了研究的进展:新概念和术语不断增加,文献的数量也大幅度增加。情况当然鼓舞人心,不过,这也产生一个不利的问题:它使得研究越来越被职业专家垄断。许多业余爱好者觉得,他们再也跟不上步伐,更不用说作出新的、原创性的贡献。我不认为这种悲观情绪有什么道理。我相信,不那么职业化的业余爱好者仍然可以为这个领域做出贡献,因为缺乏专业化的训练虽有某些短处,但也有一些长处。从专业化的训练当然可以获得知识和思想的规训,但它也常常倾向于扼杀富于原创性的观点。业余爱好者在考虑某些问题的时候,往往会带来新鲜的观念,这些观念有可能产生深远的影响。对想着手做点工作的人来说,最后的这一章或许有些启发。
显然,这个领域里最好的贡献,都来自那些花了许多年头去耐心、仔细观察某个物种的人。对多个物种进行比较也特别重要,不管这些物种间的关系是不是特别紧密,但进行比较的一个前提条件是需要具备关于某个物种的丰富知识。
广泛观察(comprehensive observation)的进路怎么强调都不过分。许多人,特别是初学者,有一个自然倾向,即集中于一个孤立的问题,试图彻底地弄明白它。这种值得赞赏的倾向需要加以约束,不然,就会导向一个割裂的、孤立的,并且充斥着偏见的结果,或者只不过是社会奇异事件的堆砌。要真正弄明白某个问题,需要对现象所处的系统做全局的描述性观察;对于想将分析思维和综合思维结合起来的平衡进路而言,这也是唯一的保护措施。诚然,不仅仅社会学应该如此,所有的科学研究都应该如此。然而,与其他科学相比,动物行为学和社会学似乎更容易忘记这一点。
因为广泛观察的进路极其重要,我对它作点更进一步的阐述。曾经,有个满怀热忱的国外学生到我这里访问,想接受社会学研究的训练。他刚到我这里的时候,心里装着一个很特别的问题:他想掌握对释放问题进行实验研究的方法和技术。我劝他,最好先从对一个物种进行广泛观察开始,我的劝说是徒劳的,然后我就由他自己去探索了。他从数数开始,数占有领地的雄三刺鱼咬一个红色模型的次数,把它与这条鱼咬另一个银色模型的次数相比较。他的结果看起来和我们以前做过的工作有分歧:红色模型被咬的次数只比银色模型被咬的次数多一点点。重做实验的时候发现,除了咬以外,鱼还表现了另外几种表达敌意的信号(比如竖起背鳍,发动初期攻击),红色模型激发的这些信号比起银色模型激发的信号要多得多。因为跳过了对攻击行为的观察性研究,他未能识别并解释这些表达敌意的活动。然后,他回过头重新观察,几天以后,他继续做实验,得到了非常明确的数据。
替代活动提供了另一个例子。如果没有关于两种行为模式的观察知识(以替代活动作为出口的行为冲动起作用的模式以及它所“借用”的替代活动的模式),就很难理解一种替代活动,也看不到它和两种行为冲动相联系的本质。
我在前边提到过,黑头鸥的摇头乃是一种安抚的姿势;要理解黑头鸥的这一行为,先得要知道它的另一种行为,即头向前伸的威胁姿势。除非争斗行为和求偶行为都得到研究,否则,观察者就很难理解摇头行为。而且,对威胁行为的忽视,会妨碍人们意识到另一个重要事实—求偶总是混杂着攻击的倾向。
雌瓣蹼鹬在即将下蛋时,会用歌声引诱雄鸟追随它进入鸟巢。如果事先不知道雌鸟会在繁殖季节前期用这种小声的叫唤吸引没有配偶的雄鸟进入它的领地,就很难理解这种行为;而且,如果事先不知道瓣蹼鹬乃是雄鸟独自孵蛋,因而必须要知道雌鸟把蛋下在哪里,也就很难理解这种专为下蛋准备的庆祝欢呼。当你知道瓣蹼鹬这个物种的羽毛特征以及雌雄性各自的角色职责都和别的鸟类相反之后,事情就变得可以理解了。
这只是几个例子。尽管总是需要相当的克制力,才能在处理某个具体问题前先坚持进行广泛的观察性侦查,而且,尽管侦查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产生特别明晰的结果,但坚持不懈总有回报,慢慢地,事情就会变得“可以理解”,有趣的问题会不断出现,而且也会发现问题之间的紧密关联。
重复观察也特别重要。社会行为总是涉及许多方面,想一下子就看到全部是根本不可能的。你必须总是既要注意到行动的一方,也要注意到作出反应的另一方,而且,还要留意附近的别的个体。如果只观察一次的话,哪怕是一个个体的行为,我们都很难准确把握,更不用说与这个行为同时发生的其他事情。通过观察、记录、描绘、反思那些自己拿不准的地方,然后继续观察,一步步地使你的描述更为完整,只有这样,你才有可能取得所期望的准确性和完整性。我曾数百次地观察三刺鱼的求偶行为(我这么说可一点都没夸张),我仍然还能发现一些新细节,有些细节还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动物行为的基础问题。影片对于观察很有帮助。对一个事件的影片纪录,可能具有和数小时甚或数天观察同等的价值。
有很多田野观察的工作,需要和野生动物待在一起才能完成。这么做的一个好处是,动物处在它们适意的环境里(监禁的环境很难模仿它的某些方面),身体健康,不需要照料;大自然会照料它们。我们只需要藏起来,就能克服动物的害羞给观察带来的不便。田野观察已经产生的有趣结果,主要集中于鸟类和昆虫。此书提到的鸟类知识,都是通过田野观察获得的:麦肯克(Makkink)的反嘴鹬研究,柯特兰德(Kortlandt)的鸬鹚研究,莱文(Laven)的环颈鸻研究,莱克(Lack)的知更鸟研究,以及我自己对银鸥的观察,这些成果(还有其他许许多多)都是基于田野观察。此类研究的设备很简单。双筒望远镜肯定必不可少。为了持续观察,还需要给它装上带调节云台的三脚架。在观察一小时或更久之后,你的手会不可避免地颤抖,而在此前,你的望远镜就已经会随着脉搏的跳动而抖动;如果固定你的望远镜,就不会出现这些问题,因此能看到更多的东西,那种感觉很奇妙。如果你没有三脚架,也可以把望远镜放在石头上、门上或者一棵树上,并在它的上面放一块石头。
田野观察者的第二个必要装备,是用来标记个体的物件。如果不对它们做出标记的话,你当然也有区分它们的办法,比如根据它们羽毛的特点、一条受了伤的腿,或者不太正常的体型等等。这些动物之所以能被识别出来,是因为它们表现出轻微的异常,然而要注意,正因为有某种异常,它们也可能表现出区别于其他个体的异常行为。对迁徙的研究常常使用标有数字的铝环。不过,铝环上的数字常常太小了,在较远的距离可能会认不出来。对大型禽类,比如鹳,铝环上的数字会比较大,借助望远镜,在野外也能识别。对于体型较小的鸟,给铝环涂上颜色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通过五或六种颜色的组合,可以把一大群鸟的个体都标记出来。你给鸟的每条腿装上两个或三个小环,这完全没什么问题;当然,也取决于鸟的种类。我做好标记的一些银鸥,每次起飞的时候都会发出悦耳的叮当声,但它们看起来完全不在意,也正常生活了多年。
对某些观察来说,特别是拍照和拍摄影片,遮掩是很必要的。我使用长宽各约四步的可折叠帆布帐篷,它有一个金属骨架。帐篷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立好,便于携带,也能抵抗强风。在观察窗口,我建议用一些植物做点伪装。日光下不规则的树叶,会对观察窗口的黑洞形成遮盖。然后,观察者就可以在里面自由活动,而不会被动物注意到。对帐篷这样的藏身之处来说,有一点需要注意:你不能同时把两边的窗户都打开,因为鸟可能会从你背后的窗户看到你移动的身影。
然而,还有许多观察工作,找个视线良好的地方坐下来就很棒了,这样就可以更好地观察四周。很多时候,观察鸟类如何对周围环境做出反应与观察它们会如何自发地行动同样重要。你需要与它们保持足够的距离,使得它们并不介意你的在场。当这些鸟类习惯了你的在场之后,这个距离常常会变得非常近;只要你保持安静,这种情况很快就会发生。当它们给予你的关注并不比给一头牛的关注更多,你就获得了鸟类观察者的理想的位置。
要观察鸟类的话,需要起得很早。绝大多数鸟类,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活动最为频繁,特别是繁殖行为。另一个相对频繁的时候是晚上。最好在太阳升起前的一小时到达目的地,然后一直待到太阳升起后的三或四个小时,这时候,它们的活动已经减弱。一旦你习惯了早早地到达,你就会更喜欢早到,而不是等太阳已爬得很高了才赶到,因为那时候露水已经蒸发,野地变得干燥、灰暗,乏味得很。另外,你越经常及时对闹钟做出反应,事情就会变得越容易。
昆虫也可以进行田野研究。在许多方面,它们甚至是比鸟类更好的观察对象。它们比较不那么害羞,而且,它们活动最频繁的时候也不是清晨的那几个小时,因此,哪怕日复一日的持续研究也不会那么劳累。精力充沛的人,甚至可以先由观察鸟类开始自己的一天,然后在上午9点左右转向昆虫。(www.daowen.com)
伟大的法国博物学家法布尔已经表明,仅用眼睛来看就可以发现许多有趣的事。他的工作,不管相对他所处的时代来说价值多么巨大,以当代的眼光来看,已经显得不够精确。一个可以表明这类观察结果的当代研究,是贝朗茨(Baerends)对安德里安塞泥蜂(the Digger Wasp ;Ammophila adriaansei)行为的研究。在这个物种里,他观察到雌泥蜂和它的后代之间非常复杂的关系。每只泥蜂幼虫都孤独地生活在一个地穴里,母亲用瘫痪的毛虫来喂养它。贝朗茨不仅观察了正常行为的各种细节,对地穴和个体进行标记,他还开展了广泛的实验。比如,他发现,每只雌泥蜂可以同时照料两个或三个地穴,地穴里的幼虫处在不同的发育阶段,它清楚地知道哪个地穴里的幼虫需要提供新食物了。贝朗茨用塑料地穴代替真正的地穴(这样他就能随时打开想要观察的地穴),将在里面生活的小家伙和其他内容也加以改变。用这种办法,他就能表明,地穴里的东西会如何影响雌泥蜂的行为,比如,剩余的食物的数量,幼虫的年龄,等等。
昆虫提供了范围非常宽广的研究领域。贝朗茨的研究展示了泥蜂是一种多么让人惊叹的生物。蝴蝶的研究还只是光明前景的开始;鳟眼蝶的研究已经满足了我们的各种期待。蜻蜓是另一个有趣的群体。以美丽的阔翅豆娘(Calopteryx virgo)为例,它们发展出的配偶行为模式,特别像一些鸟类和鱼类:雄性会捍卫自己的领地,驱赶别的雄性;并且,它们有独特的求偶仪式,这种仪式完全基于视觉刺激。蚱蜢和蝗虫发展出了一种不同类型的社会关系,正如雅各布(35a)、杜伊姆和范·奥恩(20)的工作所表明的那样。其他一些动物群体的研究,既有的工作包括对哺乳动物的研究(10a,10b,11a,78a,89),对蜥蜴的研究(38,42,66)以及对蜘蛛的研究(16a,16b),尽管它们的广泛程度还不如鸟类研究,但已足以进行有趣的比较,这些动物群体显然值得我们更加重视。
动物园是进行社会学研究的另一个重要场所。在动物园里,可以进行近距离观察,而且,因为或多或少异于正常环境,你容易观察到偏离正常过程的一些行为,它们对于理解自然行为有特别重要的价值。另外,它也为观察比较外来物种的行为提供了便利,可以扩展田野观察的范围。海因洛施在柏林,波迪尔吉在阿姆斯特丹,他们都做了许多先驱性工作,发表了一系列研究成果,表明动物园对社会学研究具有重要价值。现在,动物园对行为研究的重要性已经得到广泛承认:例如,在瑞士,贝尔动物园(The Bale zoos)和伯尔尼动物园(the Berne zoos)都是由行为研究的专家主管。
对我们的目的来说,一种特殊也特别有用的动物园是水族箱。它之所以特别有用,是因为这是最便宜的为动物创造自然环境的办法,几乎人人都办得到。事实上,一旦你拥有一个哪怕最小尺寸的水族箱(比如,18×12×12英寸),你就可以毫不费力地观察到此书提到的三刺鱼或十刺鱼的种种行为(也许还可以看到更多东西)。当然,你需要在早春的时候费点力气去抓鱼,然后每天要去挖点蚯蚓喂它们。但这就是全部工作。许多本地鱼类还没有得到充分研究;各种蝾螈同样也值得作深入研究。从淡水鱼缸到海水水族箱只有一步之遥,只需要多花一点点钱,就可以装好一个热带鱼水族箱,然后就可以研究各种进口的热带物种。在实践上,水族箱能为你的研究提供广阔的场所。许多鱼发展出了很特别的视觉释放器(visual releaser)系统,它们有迅速改变体色的能力,有时候甚至比观察鸟类的类似行为还来得有趣。
洛伦茨建立了一种特殊的动物园。他把相当数量的动物养在半关押的环境里。在一定范围内(实际上范围非常宽),动物可以自由活动;通过亲自饲养,他和动物建立了紧密的社会关系。许多物种几乎把他视为群体里的一个成员;它们向他示好或者试图同他争斗,当整个群体想要迁移的时候,它们甚至想要他加入队伍。这为研究提供了很独特的机会,洛伦茨也最大程度地利用了这个机会,他日复一日地和他的动物们待在一起。对任何有冲动想要开展类似研究的人,我提醒一句,要是没有征得家庭主妇的同意,它绝对不可能实施。
在观察工作完成之后,一定要进行实验研究。实验研究常常也能在野外开展。从观察到实验的转变,最好逐渐地进行。对因果关系的研究,最好先从利用“自然实验”开始。事情在自然状态下发生的条件也有很大的差异,将这些自然条件的差异加以比较,其结果常常有实验的价值,不过,仍需施以关键性的实验检验加以提炼。比如,海因洛施观察到,天鹅把头放低到水面下的时候,它的伴侣会攻击它,这意味着,天鹅是通过头部的特征来识别彼此;这为更进一步的精确实验提供了基础。雄刺鱼引导雌鱼到巢边,一旦雌鱼产完卵,就会把它赶走。这个事实也许意味着,雌鱼产卵前鼓胀的腹部和雄鱼求偶行为的释放有某种关系。我曾多次观察到,雌瓣蹼鹬(phalaropes)会向经过的环颈鸻(Ringed Plovers)、 拉普兰铁爪鹀(Lapland Longspurs)、紫鹬(Purple Sandpipers)求偶,但从来不向雪鹀鸟(Snow Buntings)作出反应(在这几种鸟里,只有雪鹀鸟的翅膀上有两块打眼的白色);这也许意味着,任何一只有着和瓣蹼鹬相近的灰暗的颜色模式的鸟,都可能刺激瓣蹼鹬释放它的求偶行为。在一天里,一个田野观察者可能会遇到许多这样的自然实验,对它们进行系统观察,可以发现真正的实验应该执行的程序。尽管实验模型的形态特征,比如颜色或形状,可以很容易地进行模仿或改变,但研究对象的活动却很难模仿,各种类型的活动产生影响的证据几乎都是基于一系列“自然实验”。
圈养动物比野外自由生活的动物更适合做实验,因为它们不能从实验中逃跑(哪怕它们很想逃)。但这可能意味着一定的危险,它容易诱使实验者过分地对它进行实验。在很多方面,实验都是一项精细活。首先,动物要有恰当的“情绪”。如果一只小银鸥刚刚接受了成年银鸥的危险警告,或者它已经吃饱了,那么,你将一个成年银鸥模型的嘴尖对着它,就没什么效果。逃避反应是最明显的导致它们不安的因素,要激起它们的逃跑倾向也特别容易。在一些很明晰的情况里,这类行为倾向很容易判断,因为有公开的逃跑行为。哪怕最低程度地唤起它们的逃跑冲动,都会对别的行为造成抑制的效果。对一个物种而言,要识别出它们因克制恐惧而表露出的轻微信号,需要敏锐的观察和一定程度的实验。这并不令人惊讶,我们只需要意识到,许多人甚至常常不能恰当地领会他人很明显的脸部表情,而要识别出和我们不同类的物种的面部表情当然更困难些。
每一个实验都需要重复一定次数,以消除那些实验者所不能控制的因素的影响。因为便利的原因,人们可能倾向于在多个实验中使用同一个个体,而不是每次实验都换一个新的个体。不过,这么做的时候,必须要保证实验动物在一系列实验中没有发生重要的改变。引起改变的一个常见原因,是实验涉及的行为冲动已经衰退,从而使得行为反应也逐渐减退。在实验之间的间隔很短的情况下,这种情况常常发生。另一个原因是学习。年幼的银鸥鸟,如果不断地用银鸥头模型去刺激它,它不断作出反应但却得不到食物,逐渐地,它就会对刺激条件作出消极反应,反应的次数越来越少。用硬纸板做成猛禽模型向鹅展示(将它飞过鹅的头顶),鹅会对实验装置形成积极反应,以至于一看见实验者为了准备下一次实验爬到树上去系模型,它就会发出警报的叫声。
这促使我们走向必要的实验控制。每一个实验都是对两种情景的效果的比较,两种情景的区别就是实验者想要研究的某个会产生影响的因素。比如,设若你想知道蛋的哪些刺激会释放孵化行为而哪些刺激不会,如果仅仅表明鸟会接受一个不正常的蛋就还不充分。必须将鸟对不正常的蛋作出的反应与对正常的蛋作的反应进行比较;如果反应有强烈程度或者类型上的差异,这就意味着两个蛋的区别包含影响鸟的反应的因素。在没有控制实验的情况下,用一个不正常的蛋做的一个实验仅足以表明,那个不正常的蛋含有影响孵化行为的刺激,但它并不能表明,不正常的蛋提供了所有的刺激。这道理说起来似乎人人都懂,我之所以还要强调,是因为有些发表在优秀期刊上的研究竟然也有这个缺点。
要警惕的陷阱大概就这么多吧。我也只能给出些一般性的建议。要避免这里提到的错误,办法多种多样;要承认,有时候也需要洞察力才能意识到错误,并从错误中学习。一个重要的技巧是,要在动物的正常生活中恰当地插入实验,而并不扰乱动物的正常生活;不管一个实验结果对我们来说多么激动人心,它都必然只是动物的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对这类工作缺乏感觉的人,必然会做出种种冒犯的举止,就像一些冒失的家伙,走进布置了各种精美家具的房间,不免会踢坏一些家具而不自知。
发表工作结果是研究的重要构成部分。好的贡献很受动物学期刊欢迎。国际期刊《行为》( Behaviour )或许是最合适的渠道。关于鸟类的工作常常发表在鸟类学杂志,《鹮》(Ibis)显然特别适合英国的研究者。语言的简单和直截了当特别重要;对读者如此,对作者同样如此。把一个研究写下来,常常既能帮助作者整理自己的思想,也利于更清楚地看出问题。对这类研究的发表而言,插图几乎是最重要的一个要素。想通过对各种行为模式的细节进行详细描述,让读者获得如同看到实际过程的视觉化效果,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一张普通的绘图或者照片,其价值常常十倍于两页纸的精确而冗长的描写。在作田野观察的时候,观察者可以先勾勒出草图,然后不断加以修正完善。影片会非常有帮助,实际上,它们对于精确工作至关重要;它们也可以作为绘图的基础。出于经济的理由,绘图宜用线条或线条块,因为绝大多数科学杂志都在不断和破产作斗争。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如果没有广泛的阅读,想发表几乎不太可能。要特别强调的是,要真正掌握当前知识的状况,局限于阅读英语是不够的。严肃的社会学的学生,绝不能完全不管欧洲大陆的文献;对我们这个领域来说,尤其要掌握德语文献。海因洛施、洛伦茨、柯勒等人,以及他们的追随者或学生所做的一些工作都特别重要,但还没有完全进入英语文献。这些文献大部分都可以在《鸟类学杂志》( Journal für Ornithologie )和《动物心理学杂志》( Zeitschrift für Tierpsychologie )上找到。
另一方面,我也必须指出,尽管广泛的阅读是必要的,但它绝不能代替基于亲自观察所获得的一手知识。动物自身总是比那些写它们的著作重要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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