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社区学院在百余年的发展历程中充分展示了自身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但也存在一些难以克服的矛盾和问题，因而自其产生之日起，批评之声就不绝于耳。这些矛盾和问题是社区学院发展过程中的“阵痛”，还是难以克服的“顽疾”？如何客观、辩证地看待这些矛盾和问题对于正在发展社区学院的中国高等教育而言无疑是很重要的。

（一）质量之痛

对社区学院质量的批评由来已久，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社区学院的“出身”使人对其质量产生怀疑。美国社区学院成立初期，有相当一部分是在师范学校、职业学校等中等教育机构的基础上改制而成的，甚至有部分社区学院是由中学创办的，其师资水平和教育质量的确让人有理由怀疑这种自称为高等教育机构的办学质量。其次，社区学院门户开放的招生政策对其教育质量产生了较大的负面影响。社区学院的宗旨是为所有愿意接受教育的社区居民提供合适的教育，因此招生从不进行严格的挑选，绝大部分社区学院没有入学考试，甚至连中学毕业的学历都不是必备的条件。在很多人看来，不加选拔的招生标准使社区学院更像个培训组织，而不是正规的高等教育机构。最后，“灵活”的教学体制容易给人造成质量低下的印象。由于社区学院开门办学，学生成分较为复杂，为了方便学生上课，学院实行灵活的教学安排，晚上、周末都可成为授课时间，没有四年制院校普遍采用的较严格的教学安排，因而使人产生“不正规”的感觉。转学职能是社区学院的重要职能之一，转至四年制学院继续学习的学生的学业成绩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社区学院的教育质量和水平。20世纪60年代教育资料情报中心所属的初级学院情报中心的调查发现，转学生的成绩一般低于从一年级开始便进入四年制高等学校学生的，有的没有读完就中途退学，有的最后获得学士学位，但时间往往超过两年。^[57]因此，社区学院饱受诟病也就不奇怪了，早期初级学院的院长们在后来的回忆录中常常提到，每当看到或听到他们的学院被贬低为“变荣耀的高中”（glorified high school）或“廉价底层学院”（bargain basement college）时他们是多么气愤^[58]。

我们认为，对于美国社区学院的教育质量之争应予以辩证、客观地分析。一方面，人们应采用多元化的标准来看待社区学院的教育质量。如果仅依据传统的精英高等教育的价值观，以学术性作为评判标准，那么，社区学院的质量显然无法与多数四年制院校相比。但是，高等教育的任务是多重的，其机构也是多样化的，用单一的标准衡量多样化的机构显然有失公允。如果考虑到社区学院的办学宗旨及其应然价值，那么对其评价的结果就会大不相同。另一方面，社区学院也应正视自身在办学过程中出现的质量问题。美国社区学院采用灵活的教育模式以满足多样化需求的同时，自身的课程设置过于分散，教学安排过于零乱，使许多学生无所适从，而且学院难以突出自身优势和长处，从而降低了教育质量。正如美国学者鲍尔森在谈到捐赠人对社区学院教育质量的担心时所说的，社区学院试图满足所有的社会需求，然而却不能做好一件事情。^[59]有鉴于此，社区学院在满足多样化社会需求的同时，应设定自身稳定的发展方向，突出优势专业，以便更好地为社区服务。

（二）功能之辩

美国社区学院具有收费低廉（甚至免费）、开放招生等特点，使许多原本不具备接受高等教育资格的青年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因此被誉为“人民的学院”、“民主学院”等，成为维护社会平等的正义机构。然而，社区学院果真能发挥促进社会公平的作用吗？从教育机会均等上看，社区学院门户开放的招生政策看似给了人们平等的选择机会，但实际上，许多学生并没有选择的机会，只能接受社区学院的教育，而家庭背景更为优越的学生却真正拥有选择的机会。基于这种现实，许多人认为，社区学院并不能促进美国教育的民主化，而只是适应，甚至维护了现有社会的等级制度。从社区学院学生的家庭背景看，大多数学生出身于社会经济、政治地位较低的家庭。由于各种原因，这部分学生中的大部分在接受1～2年的职业技术教育后，即离开学校，从事地位较低、待遇较差的低级技术工作，而这无助于处于社会较低阶层的群体向上流动。换言之，伯顿·克拉克加在社区学院头顶的“冷却功能”的桂冠不过是束缚在那些试图向上流动者的头上的“紧箍咒”，因为它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部分学生试图通过接受高等教育改变自己命运、实现向上升迁的通道。(www.daowen.com)

那么，我们究竟该如何看待美国社区学院所发挥的功能呢？本研究认为，评价社区学院的功能应充分考虑它所处的社会背景。从客观上看，社区学院这一普及性的高等教育机构使许多原本无法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有了继续求学的机会，为他们提供了学习知识、掌握技能的场所。从这个意义上看，社区学院所发挥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然而，我们也应清醒地认识到，社区学院并不是万能的，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因素的制约下，它不可能改变整个社会的阶层结构，在促进不同阶层之间的流动上所起的作用也是有限的。有了这种认识，我们就能客观、冷静地看待社区学院的功能。

（三）职能之思

经过100余年的发展，美国社区学院已演变成为具有多种职能的地区性高等教育机构，其中，转学教育职能、社区教育职能和职业教育职能已成为其最基本的职能。那么，美国社区学院应如何处理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呢？是平均发力还是重点突破？

从转学教育职能看，美国最初的社区学院脱胎于四年制院校的一、二年级教育阶段，二者之间有着天然的“血缘关系”，而且社区学院由于减轻了四年制大学的招生压力、保障了精英高等教育质量而获得了允许部分学生升至四年制院校的权利。也正是基于这种联系，社区学院才对美国公众保持着相当大的吸引力。不难想象，假如失去了转学教育职能，社区学院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将大打折扣。从社区教育的角度看，在终身教育思潮的推动下，人们希望在方便的时间和地点接受适合自己的教育，以提高自身的生活品质。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这种需求将进一步高涨。因此，社区教育也是社区学院彰显自身价值的重要方式。从职业教育职能看，随着转学教育的逐渐式微，职业教育已取而代之成为美国社区学院最主要的职能，社区学院也成为美国职业教育的主力军。美国社区学院发展的实践经验显示，职业教育应成为社区学院最主要的职能，它与转学教育、社区教育一起构成社区学院“一体两翼”式的职能体系，以满足社会的多样化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