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冯富国　图／惠雯

天台祖庭 五宗并弘

当阳玉泉寺乃驰名中外的千年古刹，曾与浙江天台国清寺、山东济南灵严寺、江苏南京栖霞寺并称为“天下四绝”。在湖北佛教发展史上，有“鄂州译经，襄阳奠基，玉泉立宗，荆州弘扬，禅起蕲黄”之说，其中的“玉泉”就是指当阳玉泉寺。

玉泉寺是天台宗的祖庭，在中国佛教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隋代智者大师在此地建寺安僧弘法，“天台三大部”中的《摩诃止观》和《法华玄义》就是由智者大师在玉泉寺讲述完成的。唐仪凤年间（676—679年），神秀大师自黄梅五祖寺来到玉泉寺，在寺东开辟道场度门寺驻锡弘法20余年，朝野钦重，后被武则天恭请至京城，时称“两京法主，三朝帝师”。

当阳玉泉寺山门

当阳玉泉寺千瓣莲池

自唐以来，玉泉寺教、律、密、禅、净五宗并弘，高僧辈出，除天台宗祖师智者大师和北宗禅创始人神秀大师外，还有兼通天台与南山律、曾协助实叉难陀翻译八十卷《华严经》的弘景禅师，东渡日本传教、为中日文化交流做出重大贡献的鉴真大师，南宗禅南岳怀让禅师，著名天文学家和佛学家一行法师，净土宗三祖承远法师，净土宗四祖法照法师，以及当代禅门泰斗、生活禅倡导者净慧长老等一大批高僧大德。回顾这些清风明月般的大师，令人心驰神往，格外怀想。

覆船山下 智者道场

在一个细雨蒙蒙的日子，我终于有缘来到了玉泉寺。寺院位于玉泉山东麓，梁武帝时曾敕建“覆船山寺”，即玉泉寺的前身。之前一直好奇“覆船”二字究竟有何深意，但临近山门时终于豁然开朗，原来玉泉山像极了一座覆船，正因如此，此山又名覆船山。雨中的覆船山藏幽蕴秀，青翠欲滴。因为下雨的缘故，山顶和山腰上云雾缭绕，如尘外仙山，令人顿生出尘之想，苏东坡的名句“山色空蒙雨亦奇”，用来描述此景甚为妥帖。

玉泉寺坐西向东，与自然山水相互点缀，相互衬托。寺以山而名，山因寺而显，寺庙与山林彼此应和，水乳交融，以致它们似乎无法离开彼此。有了寺庙梵宇的点缀，自然山水平添了些许韵味和内涵，而有了山水风物的相伴，寺庙则多了不少静穆和灵动。

寺中建筑雄伟古朴，典雅大方。大雄宝殿始建于隋代，后于明代重修，72根立柱均采用名贵的金丝楠木，是南方最大的木结构建筑之一。天花藻井雕梁画栋，色彩艳丽，体现了浓厚的元代风格。殿侧有石刻观音像一尊，男首女身，为世间罕见。此像体态婀娜，衣袂飘飘，雄健刚劲，线条流转，相传为唐代画圣吴道子所绘。

还有唐代观音像与隋代铁镬、宋代铁塔，元代铁釜、铁钟等各个朝代的文物，历尽沧桑，仍然巍然屹立于玉泉寺。顶着毛毛细雨在玉泉寺纤尘不染的青石板路上漫步，静静感受这些默然伫立的殿堂楼阁和各朝文物，恍惚间如同在历史的时空中穿梭，似乎拐个弯就可能遇到智者大师、神秀大师和弘景禅师等诸多高僧。

寺院景观对于化导人心具有独特的意义。圣严法师讲道：寺院景观应该能让人们沉淀身心，发挥境教的功能，而所谓境教是指进入这个环境，就会体验到所谓人间净土是什么，就能够体会到清净的心灵是什么，就会体会到智慧和慈悲是什么。恰如圣严法师所言，玉泉寺的一砖一瓦、一像一幡、一草一木，正在潜移默化地引导大众感悟内心的清净，熏习无上的佛法。

巍然高耸的宋代铁塔

玉泉寺铁塔基座

雨中的玉泉寺如同一位肃穆而又和蔼的长者，历尽沧桑却又内心柔软。尽管下着雨，香客和游客仍络绎不绝，但没有人大声喧哗，即使与同伴说话也只是悄声细语，生怕惊动了道场的清净。偶尔有僧人从廊下走过，他们轻盈的步履，飘飞的僧衣和宁静的目光是寺院最美的风景。出家人代佛说法，从他们身上似乎能看见佛陀的身影。

东土释迦 智者大师(www.daowen.com)

在智者大师广场，硕大的智者大师石像垂目安坐，宁静而慈祥，身后有两副对联，是大师一生最好的写照，其中一副为“西天佛祖说法七七载统入五时八教，东土释迦谈妙三九旬都摄百界千如”。智者大师不但圆融了当时佛教的不同思想，且破除了儒、释、道三家的隔阂，遂使得传承自印度佛教的天台宗更容易被中国人理解，所以智者大师被后世尊称为“东土释迦”。

“汉云长显圣处”石刻大碑

玉泉寺智者大师像

关于智者大师的故事有很多，其中“九旬谈妙”的佳话让人印象尤为深刻。公元567年，30岁的智法师告别师尊慧思法师，背负着“传灯化物，救度世人” 的重任下山弘法。在弘法过程中，智精湛的学识和无碍的辩才令僧俗大众无不惊叹，尤其是当智开讲《妙法莲花经》时，为了讲明白一个“妙”字圆融不可思议的境界，竟连续讲了90天，这在当时被传为佳话，世称“九旬谈妙”。

据介绍，智者大师在玉泉寺以三种止观的体系即渐次止观、圆顿止观、不定止观为佛法修行的方法，并分科判教，把释迦牟尼佛所说的教法判为五时八教。其中“五时”即佛陀说法的五个时段，“八教”指佛陀说法的形式和内容。大师如此分判，旨在帮助修行者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选择适合自己的修行方式和内容，可谓用心良苦。

关公信仰 伽蓝道场

玉泉寺还是伽蓝菩萨信仰的发源地。玉泉寺法师介绍，三国名将关羽败走麦城，被吕蒙所杀。麦城附近的玉泉山乃风水宝地，关羽死后因怨气郁结，阴魂不散，每天晚上在玉泉山上大呼“还我头来”。后普净禅师到玉泉山结草为庵，参禅悟道，一天夜里，忽闻空中有人大呼“还我头来”，普净禅师入定一观，发现是关羽，遂点化之：“昔非今是，一切休论；后果前因，彼此不爽。今将军为吕蒙所害，大呼还我头来，然则颜良、文丑、五关六将等众人之头，又将向谁索耶？”关公听后恍然大悟，稽首皈依而去。之后关羽常常在玉泉山显圣护民，乡人感念其德，就在山顶建庙，四时致祭。

玉泉寺关帝殿

般若堂是玉泉寺“月月桂”飘香的地方

相传，几百年之后，智者大师游历至玉泉山，发现此处叠嶂飞泉、山色如兰，上有紫气、云烟如盖，知是胜地，于是发心在此建寺弘法。一日打坐，关羽和关平、周仓前来巡山，发现山下放出金光，知是圣者，于是前往顶礼。关羽请求智者大师为其授幽冥菩萨戒，并发愿担任佛教的护法。从此玉泉寺开始供奉关羽，之后各宗寺院争相效法，渐渐地，关羽被奉为伽蓝菩萨，与韦驮菩萨并称。因此玉泉寺也是著名的伽蓝菩萨道场和关公信仰发源地。

渐修顿悟 方便之门

禅宗五祖弘忍大师选择衣钵传人时，神秀和惠能各作了一首著名的偈子，神秀的偈子是“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惠能的偈子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神秀大师的偈子重渐修，惠能大师的偈子重顿悟，后来两人各自开创北宗禅和南宗禅，世称“南能北秀”或“南顿北渐”。

事实上，渐修顿悟都是佛陀教法，只是入手方式有所不同，但并无高低之别。众生根基不同，因此佛陀广开方便法门，应机说法。能够于当下顿悟、见性成佛固然是好，但是我们大部分人只有通过“时时勤拂拭”，慢慢清除内心的“尘埃”，方能见到自性本来面目。

寺中一棵1200多年树龄的唐代银杏树，枝繁叶茂，参天而立。雨一直在下，千年银杏在雨中毫无老态，相反更显得青翠悦目。玉泉寺恰如这棵千年银杏，千百年来几经兴衰，历久弥新。大雄宝殿前两口丹池内，千瓣并蒂莲正在争相吐蕊，它们蓬勃盎然的生机，似乎在悄悄地告诉人们，玉泉寺正在敞开怀抱，准备迎接下一个千年。

玉泉寺内，唐代银杏树枝繁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