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闫彬彬　图／徐华　吴建新

东山古道：流水绕谁家？

还记得第一次去五祖寺的那个夏天，气喘着跑上通天路，坐在台阶上休息，身边是大片大片的竹林，台阶上斑斑驳驳的竹影，真好看。

再去五祖寺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整个山谷被染成了黄色。我们要穿过油菜花田才能爬山到五祖寺，一路遇到了好多佛塔，塔前有人正在祭拜，泡桐花就要开过了，听当地人说这条路叫塔路。

真高兴这样走着上山，因为东山古道绝对是五祖寺不可错过的风景。东山古道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是通往五祖寺山门的必经之路。而我们此次是来重走东山古道，想到苏东坡也曾从古道走过，心情还有些激动呢。

五祖寺方丈正慈大和尚率众行脚

五祖寺毗卢殿

想他若是和我们一样在雨后登山，石头有些湿滑，在路边随意折一树枝当拐杖；古道的石缝中长满了青苔，踩上软绵绵的，浸出水来；阳光温柔，竹影斑驳，如果累了，就坐在树林里堆得厚厚的落叶上休息吧！即使小憩一会儿，也是极舒服的。若是雨天，“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这便能走出“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潇洒了。

若是冬天，古道更是示现着枯荣的无常。下雪了，别有一番味道。偶遇行走的僧人，只需看看那孤寂的背影，便是最好的禅意。

溪水“叮叮咚咚”向下流着，伴随了我们一路。

经过飞虹桥，旁边有一棵大大的油朴树，树冠高大茂盛，据说有着上千年的树龄。进门时看到飞虹桥上写的是“放下着”，出门时看到的是“莫错过”。据五祖寺方丈正慈大和尚说，来五祖寺就是要万缘放下，认真修行，找回真心；而走的时候也要提得起，更要积极面对生活，莫错过。想来东坡彼时被贬，万缘放下也是个艰难的过程，但愿他来此后已找回真心。

僧人行走于寂静的东山古道上

五祖寺飞虹桥

东山阁

师戒禅师转世：忘却来时路

五祖寺著名的禅师很多，有大满禅师五祖弘忍，“东方如来”六祖惠能，“两京法主，三帝国师”神秀，被宋徽宗赐号“演公天下第一等宗师”的法演禅师，写下宗门第一书《碧岩录》的圆悟克勤禅师，留下“宝寿生姜辣万年”典故的自宝禅师。

当然，也有传为苏东坡前身的师戒禅师。师戒禅师，又称五祖戒禅师，宋朝人，云门宗，双泉师宽法嗣。住蕲州五祖山五祖寺时，大振宗风。《五灯全书》云：“师暮年至大愚，倚杖、谈笑而化。”

相传苏轼任杭州通判时，一天，在禅僧参寥子的陪伴下造访师戒禅师曾住过的西湖寿星寺，一进山门，便觉眼中景物似曾相识。他对参寥子说：我前世便是这寺中僧人，今日寺僧，皆是我当年法属。他看参寥子将信将疑，又说：从山门至忏堂一共有九十二级台阶。派寺中小僧一数，果然不差。

东坡一世，才华冠绝一时，流芳千古，但多次被贬，漂泊一生，怀才不遇。也正是如此经历，让他重新认识佛法，旷达面对人生。(www.daowen.com)

流响：溪声乃是广长舌

在地藏殿西侧，是流响池。泉水流自白莲峰巅，一路唱来，因有源头活水来，故池中之水长年不涸。池中游鱼寸许，围绕着莲花宝座悠然嬉戏。莲花宝座上塑有观音菩萨像，肃穆庄严。据顺治十七年（1661年）《黄梅县志》载，“流响”二字是宋代大文豪苏东坡游五祖寺时留下的手迹。近年来经中国东坡研究学会确认为苏轼手书刻石。

大殿前有一株开得绚烂的樱花。绚烂的樱花掩映着古旧的寺庙，轻盈的粉和黑瓦白墙相遇，并不突兀，仿佛只有这种朴素才能显出樱花的浪漫美丽，也只有这种轻柔才能显出寺院的寂然，示现着瞬间和永恒。

静静的夜，坐在大殿前喝茶，清香徐徐，偶有花瓣飘落。四周寂静，唯有溪声悦耳。夜幕中的东山白雾茫茫，就像一幅水墨画。“溪声便是广长舌，山色岂非清净身。”东坡的诗用在这里真是再妥帖不过了。

香满禅院

寺外清流白雾，禅意弥漫

白莲峰：禅师吟绝后，千古指人迷

五祖寺位于东山山腰上，站在寺中抬头便是白莲峰。虽是初春，整个东山已是郁郁葱葱。有块巨石，在雨雾中仍能看出它斑驳岁月的痕迹。石上有亭，是为般若亭。

由于第二天一早要离开，我们便约起夜游白莲峰。东山古道有些陡峭，但因为有护栏，上山还算轻松。走得累了，正好经过棋盘石，拾级而上，我们围着棋盘小坐。果然是石刻能千古流传呢，石上的大棋盘清晰可见，相传五祖弘忍等高僧常在此下棋。心想下次一定背上棋，大战三百回合，方才不辜负了这刻石之人。

从五祖大满宝塔经过，便是讲经台。由于三边都是悬崖陡壁，站在上面，有种挥斥方遒的豪气。当年历代高僧在此讲经，想必弟子应坐在大满宝塔前面的石阶上吧。这样的距离，讲经法师是需作“狮子吼”的。也许每当讲经时，山下的居士也都慕名前来，东山古道上也坐满了人，想来这场景是极殊胜的。

到授法洞，那一定得摸摸五祖手印。记得只有我一个人摸不到，只好蹦起来摸了好几次。因为手印在倾斜的巨石上，大家都笑谈五祖的力气好大呢。

爬上白莲峰，因为空气中尚有雨雾，所以已经漆黑一片了。白莲池和洗手池是必看的，打开手电筒，还能看个究竟。白莲池为弘忍所建，池中白莲，也是弘忍大师手植。池塘现已荒芜，如若再现当年景象，应是极美妙的。

不远处便是洗手池，据说无论天晴多久，或是落雨多久，池中始终只有半池水，既不干涸，也不满溢，月月如此，年年如此。东坡游白莲峰，想必会在此赏白莲，觉着“一念清净，染污自落”吧。

沿栈道到观景台，这里是观赏东山的绝佳之地。山下的五祖镇已是万家灯火，正值佳节，烟花璀璨开来，愿美好常驻心里。山下有湖，湖中有人家，灯火像萤火虫飞在湖面。清风徐来，树叶沙沙作响，林中的动物也已睡去。我们就站着静静地看着美好山河，不打扰，亦不愿离开。

樱花树下，对席品茶

古人都爱夜游，看银白的月光铺泻开来，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东坡曾夜游承天寺，承天寺今已不存，而他的《记承天寺夜游》“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 耳”，却让我在千年后的上元之夜，在竹影娑婆的东山，与三五个闲人，格外地 怀想。

第十一届世界禅茶文化交流大会

我们拉起一条围巾，小心翼翼地下山，虽无明月，一路松柏翠竹相伴，却也妙不可言。下山后乘兴喝茶，再品东坡的诗：“登岭势巍巍，莲峰太华齐。凭栏红日早，回首白云低。松柏月中老，猿猴物外啼。禅师吟绝后，千古指人迷。”这样的夜，这样的山，我想我是懂了些东坡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