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冠 图/徐华 郭建 崔晓峰
黄梅,是中国禅文化的发祥地。中国禅宗最早的六位祖师中,四祖道信、五祖弘忍都曾在这里修行传法、建寺安僧,故素有“蕲黄禅宗甲天下,佛教大事问黄梅”之说。如果你和我一样,有缘走进黄梅,走进四祖寺的禅堂,你将领略禅的风骨与生命的清凉。
禅房花木深
四祖寺外,有一座元代的廊桥——灵润桥。它造型古朴,桥下流水潺潺;站在桥上,隐约可见殿堂屹立,红墙碧树,自有一份清幽。大雄宝殿前面的祥云柏,相传为四祖道信禅师亲手种植,树龄已有1400余岁。此外,寺内的两棵古龙柏树,也依然枝叶茂密。
黄梅四祖寺山门
在四祖以前,禅宗尚在初创之时,还没有聚众传禅的基础,禅师们总是独来独往,一生过着“一钵千家饭,孤身万里游”的“云水生活”。到了四祖大师摄受群品的时代,禅宗大兴,常住双峰者500余人,四方龙象皈依,奔凑者月逾千计。长安与黄梅之间,骏马奔驰,西山高足星灿,分扬祖道,为一时之盛。
灵润古桥久而弥坚
禅门大德净慧老和尚一生弘扬生活禅,他继承了传统禅林的规矩,又提拈“人间佛教”的精神品质,一直坚持如法修持、农禅并重,让大众感受到,禅法可修可证,直接亲切。
在四祖寺,很多人都有机会进入禅堂,体验禅的清凉。记得第一次和朋友参访四祖寺时,我们排班走进双峰禅堂,依次在禅凳上坐好,法师手持香板,向我们介绍了禅堂的规矩以及坐禅的方法。接着,他带领大家在禅堂内行禅,所有人分作三圈,在禅堂内行香。“看看在动中,正念还能不能提起来。”“看着前面人的衣领。”……行禅过后,大家随着维那师父的香板声站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盘起腿来,包好禅被,随着三声木鱼声,各自观照念头,开始正式坐禅。
永嘉大师道:“取不得、舍不得,不可得中只么得。”也许,只有在禅凳上老实用功办道,对“休去歇去”的体会才更真切。
时至今日,每年冬季,四祖寺都会集合大众精进用功,举行连续四十九天的冬季禅七,在这段时间里专注于坐禅、行禅。
去四祖寺打冬季禅七的时候,适逢春节前夕,满院暗香浮动,正是一年赏梅时。山坡上、殿堂边,一缕缕的清香忽远忽近、若存若无,使人神清气爽。
在一阵阵催板声中,天未破晓,我们就走出寮房,步入大雄宝殿参加早课,或是走进禅堂坐香。我以为,四祖寺的早课有特别的摄受力,是一种难得的人生体验。大众持诵经咒十分投入,初闻其声,就顿觉烦嚣尽涤。然而,一旦站久了,我就觉得注意力不太集中,忍不住左顾右盼,开小差。每每发现,无论天气有多冷,方丈明基法师总是一丝不苟地站在门口,垂目专心持诵功课。那份内心的专注笃定,给人带来持久的信心,也让我心生惭愧。
记得有一次坐香过后,大雪覆盖了双峰山,四周白皑皑的一片,屋檐下结了好长的冰柱子。如果不是身处深山中深究自心,一定无缘见到这样宁静而恢宏的胜景。
晚课香时,熬得人困马乏,一想到有香喷喷的包子吃,就忘记了腿肚子疼痛,不知不觉中,欠下许多“包子债”。
心里妄想太多的时候,我常去祖师殿里忏悔发愿。如何能够成为我自己,并且让生命充满和谐喜悦?当年,那个14岁的少年,也在心底埋藏了和我一样的困惑吧?
据《五灯会元》卷一记载:隋开皇十二年(592年),有位沙弥,名道信, 14岁,前来礼谒三祖僧璨大师。
初礼三祖,道信禅师便问:“愿和尚慈悲,乞与解脱法门。”
双峰禅堂
聆听师父净慧长老教诲
三祖反问他:“谁缚汝?”
道信禅师道:“无人缚。”
三祖道:“何更求解脱乎?”
是啊!既然没有人捆绑你,那你还要求解脱干什么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道信禅师闻言,当下大悟,并于三祖身边随侍十载,日臻玄奥,受持衣法,为第四代祖。
隋末天下大乱,道信禅师应信众的邀请,离开了吉州(今江西吉安),来到江州(今江西九江),住在庐山大林寺。唐初武德七年(624年),大师到双峰山下驻锡传禅,一住近三十年,道场兴盛,法音宣流。
道信禅师著《菩萨戒本》一卷以传戒法;又撰《入道安心要方便法门》,倡导“一行三昧”之念佛禅,为禅宗的入道方便开创了新境界。他到过的地方,都流传着他医术精湛、武艺精进的佳话。而在黄梅,农历三月初三吃的芥菜粑就是道信禅师当年为了诊治蕲黄一带肆虐的疥疮而造的药食。
当下的觉照
除了打坐,我们还在法师的带领下一起诵读流传千年的禅宗经典《华严经·普贤行愿品》与《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感受经典的回声。几千年来,这两部经典都是禅宗行人的必修课,也是净慧老和尚所提倡的生活禅日课。它们分别从“事”与“理”两个方面讲述了禅的实践方法,是生活禅的基础。净慧老和尚在讲生活禅的时候,把它归纳为四个“根本”:第一是菩提心,第二是般若见,第三是息道观,第四才是生活禅。而这两部经典直说菩提心与般若见,让人得以初窥禅门见地与功夫。
古人常说,目足并用方至清凉地。到了双峰山,爬山行脚是免不了的,毗卢塔、传法洞、芦花庵乃至紫云山上的火焰洞、紫云洞和老祖寺,都是值得探寻拜谒的胜迹。
沿着蜿蜒的石阶慢慢往上攀爬,不一会儿,就行至四祖道信大医禅师的真身塔——毗卢塔。
据史料记载,唐永徽二年(651年)闰九月初四日,四祖门人造此塔后,四祖于塔中对徒众说:“一切诸法,悉皆解脱。汝等各自护念,流化未来。”说完便安坐而寂。到了次年佛诞日,塔门自行开启,四祖真身宛然如生。他的弟子弘忍禅师方以漆布包裹,永居塔内供养。
唐代毗卢塔
掩映于群山中的传法洞(www.daowen.com)
塔身古朴斑驳,风姿卓然。我们双手合十,绕塔经行,在全身心的投入中,忘记了冬季的寒冷,一边观摩着历史留下的印记,一边体味着岁月的沧桑。
离毗卢塔不远处,就是传说中的传法洞。相传,此处是四祖道信禅师向五祖弘忍禅师传授衣法之处。
每天早上走出寮房时,我都会往传法洞的方向远眺,沉睡的群山轮廓依稀可见。到了晚上,一轮明月,湛然清净,温暖着我们的心,激励我们继续安心修持。
《景德录》卷三记载:弘忍禅师少年时跟随母亲乞讨,一天,他们在路上遇见了一位僧人——道信禅师。
道信禅师仔细端详少年后问道:“子何姓?”
孩子答道:“姓即有,不是常姓。”
道信禅师又问:“是何姓?”
“是佛性。”
“汝无姓邪?”
“性空,故无。”
于是,这个无姓的小男孩得以随四祖出家,法号“弘忍”。终于有一天,因缘成熟后,四祖就把法衣传付弘忍禅师。五祖弘忍禅师遂于黄梅东山弘传佛法,世人称其“东山法门”。
师徒畅阐禅门,留下“禅宗大事问黄梅”的佳话。而这传法洞,就是达摩一脉得以发扬光大、流向曹溪、流布宇内的古迹所在。
走过传法洞,山路依然险峻,却风景独好。
“芦花”,在曹洞宗的典籍中有着特殊的寓意。古时,宏智正觉禅师曾以“三种芦花”作为接引学禅者的手段。当年,净慧老和尚感念幼时尼师抚育之恩,历时三年,在离四祖寺数公里之处兴建了一处尼众道场——芦花庵,用于安顿女众僧团修行办道。
芦花庵的四周群山起伏,翠竹环抱,芦花开遍。而这片安静的庵堂,将光芒尽敛在红墙内,既不显山也不露水。听一位老居士说,城里人刚住在这里的时候,只觉得逍遥自在,但几个月过后,就会感受到无形之中“静”的力量。我很好奇,这种静谧孕育了怎样的人生真谛呢?不过芦花庵里甘甜清冽的山泉水,倒是最让我留恋的。
冬天的禅院
四祖寺大殿前的古柏,俗称“倒插柏”
正念的细节
在《入道安心要方便法门》中,道信禅师曾强调指出,“忽然澄寂”“豁然还得本心”“身心方寸,举手下足常在道场,施为举动皆是菩提”等。
在四祖寺的修行生活中,法师们也不时提醒我们,要在吃饭、走路、说话时,训练自己的威仪,感受细节处体现的正念。
我参加过2012年生活禅夏令营,在此期间,“平凡”的明基法师和“全能” 的崇谛法师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生活禅夏令营活动内容丰富多彩,有早晚课、开示、交流、朝山等。每天,明基法师都会耐心地向大家传授禅修的要领,崇谛法师则事无巨细地照顾大家的生活起居,带领大众出坡干活,总是干得汗流浃背。其间,净慧长老偶尔现身开示,在平缓、浅显的言语中讲述禅的活泼、禅的大机大用。这些都让我见识到,世间竟有直指人心的学问,生命原来还有这样更为疏阔、空灵的境界。
在摆坐垫、搬凳子、倒茶水、分发书籍这样的小事中,寺院的师父们都是身体力行去做,为我们展现出活着的佛法。
打叫香后,我们会跟随僧众依次去五观堂吃饭,端身正坐念完供养偈,慢慢提起正念吃饭,全神贯注于眼前的食物。
修学生活禅 传递正能量
有好几次,我跟随义工到大寮里帮厨。进入大寮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大”,不仅仅是厨房大,还有锅大、蒸笼大、饭菜多。看着满满的一盆白菜,我心里十分发愁: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洗完!心思一散乱,做事情自然大手大脚,难免会把水溅得全身都是,这才发现专心致志做好一件事真的很难。其实,做好这些繁杂的日常事务,也是对一个人的修为真正的考验呀!
四祖寺方丈明基大和尚讲授禅修知识
四祖有法语云:“百千法门,同归方寸,河沙妙法,总在心源。”它不仅道尽了“心”的妙用,更让人感受到“运水搬柴,无非妙道”的神奇。对我而言,能够想到的最好的赞美莫过于此。
“斯人之风,山高水长。”如今,每次参观净慧长老纪念堂,回想老和尚的法乳深恩,心中便不由得生出无尽的感恩。纪念堂中除了供奉着老和尚的五彩舍利和栩栩如生的画像以外,还陈设着老和尚生前用过的随身物品。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老和尚自己动手缝制的窗帘,针脚整齐细密,这正显示出一代宗师的风范。
人总归会经历生、老、病、死,正因为人生无常,我们才要倍加珍惜当下。
净慧老和尚的一生遍历坎坷,砥砺道业,度人无数。他将生活禅的慈云慧雨播撒到了华中大地,也以柏林、双峰之常住力量,开创夏令营、举办禅宗文化论坛等,润泽全世界的有情众生。我一直相信,这个时代的禅宗史,一定会为老和尚、为生活禅留下浓墨重彩又朴素淡雅的一笔。
“在生活中修行,在修行中生活”,从而在众缘的和合中,互相鼓励、互相增上、互相成就。我想,在这温柔的心地上,生长出的一定是和合良善的清凉,平常却不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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