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于光华大学讲授荀子,学友杨大膺本其平日心得,撰《荀子学说研究》,凡得《绪论》《性论》《欲论》《礼论》《乐论》《天论》《劝学》《修身》《正名》《王制》《议兵》《解蔽》《结论》十三篇。书成,乃为之叙曰:荀子儒家之最笃实者也。儒家学说之体系,至荀子而始完成,后儒因其性恶之说,遂屏斥而不讲,致其学否晦数千年,蔽之甚也!何以言之?在孔子之时,仅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习相远者,视环境之良否,习于善则善,习于恶则恶。孔子语意浑沦,未尝作具体之性说,而性之有善有恶,固已见于言外。孟子主保存本性之善,而以仁义寡欲、调节其情;荀子主化导本性之恶,而以礼义导欲,节制其情,皆各得孔子之一端,看似相反,而实相成。不过孟子之仁义,是内心的制裁;荀子之礼义,是外界的制裁,方法不可同耳。且荀子时,人心浇漓,更甚于孟子之时。荀子立性恶之说,侧重外界的制裁,比较孟子之纯恃内心者,办法较为切实,是可见荀子立说,与时代潮流有关系也。此外,如孔子主张正名,这是儒家重要学说,然在孔子时未曾详说,七十子亦未有道及者,独荀子用经验的归纳法,将名词之本旨,及制名之枢要,正名之效用,一一详述。儒家之方法论,至荀子而始完整,盖是时惠施、公孙龙等之诡辩盛行,荀子不得不起而正之,与时代潮流亦有关系也。至于政治,在孔子时代,完全主用感化政策,故只言仁;至孟子时代,则人事较繁,世变较亟,故兼言仁义;迨荀子时代,则人事愈繁,世变愈亟,不得不注重刑法,此可见儒家思想之进展,亦时代为之背景也。至于荀子《解蔽篇》所独出之认识论,不特儒家向所未道,其余各家,亦从未言之,于此可见荀子思想之博大,非诸子可及。吾故云:荀子儒家之最笃实者,而亦完成儒学之人也。苟用此眼光以研究荀子学说,则其他各论可以一贯之矣。抑今之治古学者,往往喜取古书之材料,隶属于哲学方式之下,虽觉壁垒一新,究不免强古人以就我,有削足适履之嫌。兹书各节所用名词,多仍用荀子之旧名,其与今之哲学相通者,如方法论、认识论等,则亦采取哲学名词以解释之,以期不失荀子之真面目。窃以为治学当如此,此著者之微意也。大膺江西产,昔者肄业于光华大学,余讲授中国哲学,讲毕偶提出讨论问题,大膺辄多创见,能发前人所未发。既毕业,则独留沪上以求深造,恒往来于张孟劬先生及予之门,未期年而学大进,曾撰《孔子学说研究》,予既为之校改付梓矣,兹书之成,较前书尤多卓见。孔子云:“后生可畏。”大膺将来于学术上之贡献,殆未可限量也。民国十九年冬蒋维乔序于因是斋。(www.daowe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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