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之间博弈与制衡实际上是国家内部博弈过程向国际领域的一个延伸。事实上,从人类社会整体来看,各个国家(地区)也不过是具有独立产权的利益集团。在国内各利益集团围绕汇率制度选择的博弈过程达到均衡状态之后,就形成一种合力,再作为一个整体参与国际间的博弈,寻求本集团的利益最大化。
国际金融政治决定论认为,外汇是一种不同于股票、债券的独特资产,是一国对外经济交流的媒介,各国政府都从本国利益出发选择各自的汇率政策。由于汇率的波动取决于市场参与者对政府行为信赖程度及与政府之间的合作等因素,因此国与国之间的博弈关系是重要的。因为任何国家的经济政策都是为实现本国的经济目标,所以汇率政策更是以一国的最高国家利益为服从宗旨。
在国际的层次上,汇率所拥有的权力和利益特点非常明显。大国运用各种手段追求权力和自身利益的最大化,汇率也并不是一个独立发展的领域,而是适应这种变化和需要,利用有利于自身的国际安排追求更多的财富、加强自己的整体国际地位。因此,汇率具有非中性。这包括两层含义:一是汇率是权力的象征,汇率的升降、汇率制度的选择由谁决定,体现了国家间地位的差别和权力的不对等;二是汇率直接影响两个国家的收益。首先,汇率的权力特征在大国之间尤其明显。货币的精神意识是一国主权的象征,在实质利益上也是国家间追逐权力的基础。古德哈特指出,“如果货币意味着权力,政府就会追求有利于本国货币的政策。大国,尤其是意识形态不同的国家,不会放弃控制其货币汇率。相反,他们会采取措施巩固其货币汇率”。其次,汇率影响国家的政治经济收益。比如,两个开展自由贸易的国家,汇率的高低将影响到两个国家的进出口,导致贸易逆差或者顺差,进而影响两个国家的外汇储备、就业、经济增长等。再比如,汇率也会对直接投资产生影响。本国货币汇率高,并且有升值趋势,外资就可能大量流入;否则,外资就可能大量流出。总之,汇率毕竟是两个国家货币之间的关系,它会影响国内不同主体产生不同的影响,进而造成国内层次上的博弈;也会影响国家间的权力和收益,进而造成国家间博弈。
具体来说,大国通过有利于自身发展的汇率安排所追求的利益目标如下:第一,扭转本国的贸易差额。当大国出现贸易逆差时,可以利用有利于自身的汇率政策,例如货币贬值,扭转这一贸易差额,从而维护和增强本币作为国际货币的地位。第二,实现和巩固本国货币的国际化,从而获得源源不断的铸币税。从国际上看,一国货币为他国所持有而得到的收益表现为广义的铸币税,包括政府和居民手中持有的该国货币,以及投资者持有的该国部分金融资产。追求本币国际化已经成为大国公开的秘密,通过掌握发行货币的权力,大国可以为其贸易逆差融资,而其他国家则不得不以商品和服务为此买单。特定的汇率安排有助于大国实现这一目的。布雷顿森林体系下的美国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利用别国货币与美元相挂钩的汇率制度,美国加强了美元的世界货币地位,并通过美元霸权获得了巨大好处。第三,保持自身货币政策的独立性,并影响,甚至操纵别国的政策。丧失独立的货币政策将使本国在遇到“不对称冲击”(Asymmetric Shocks),亦即经济变化对各国的影响各异时,无法采取积极而有针对性的措施加以应对。在国际上,大国总是追求影响别国的货币政策,而不是使本国受制于他国而被动调整,其汇率政策相应服务于这一目的。
因此,大国之间争夺有利于己的汇率安排的利益斗争和较量几乎从来没有停止过,虽然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国际货币的协调与合作,但是这种合作往往首先取决于是否符合大国的利益目标。布雷顿森林体系是货币的国际合作相对平稳的一段时期,不过该机制也是建立在大国尤其是美国可自主参加或退出的基础上。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以后,美国放弃了让其他货币钉住美元的承诺,但美元依然是唯一的霸权货币,享有自主贬值的自由。其他国家由于对美国的单边依赖,则不得不接受美元间歇性贬值的“隐秘法则”。可以看出,虽然通常人们认为汇率是一个很技术化的问题,应当留给经济学家去处理,但是在很大程度上它往往是各种经济和政治力量博弈的结果。(www.daowen.com)
2.国际合作与国际货币体系安排
国际合作是指各国必须都有意识地去调整各自的政策,相互支持,以达成某种制度的安排。该理论认为,国际货币体系的安排,不仅需要各国之间的协调,更需要各国之间的合作。在固定汇率制度的安排中,有些国家会有欺骗的动机,利用别的国家承诺维持币值稳定,而自己进行货币贬值,以提高竞争力。如果存在这样搭便车的现象,那么固定汇率制度就会变得不稳定。
对于一个经济开放型小国而言,可能在不影响世界经济的前提下选择最佳的汇率安排,但是对于大国开放经济而言,其汇率制度安排则存在明显的外部效应,因为它是各国国内经济变量的重要传递通道。就世界范围而言,一国的汇率制度具有公共品的特征,会产生一定的外部效应。不同灵活性的汇率制度会对国际贸易、国际资本流动乃至各国宏观经济政策目标的实现产生直接的影响,因此就存在各国围绕汇率安排的讨价还价行为以及汇率制度安排的国际合作。合作形式很多,主要包括全球性汇率安排合作、区域性合作和各国中央银行间的合作。战后,国际“黄金—美元”本位机制下的“可调节的钉住汇率”安排机制,是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为协调核心、以国际货币法则为依据的统一的国际货币汇率安排机制及运行调节和变动机制,是全球国际货币汇率合作的典范。欧洲货币体系下的汇率联合浮动安排便是一种国际货币汇率安排的区域性合作。各国中央银行之间的合作在国际金本位机制下就存在,目前各国中央银行更是以不同的形式进行协作,通过定期或不定期的磋商调整,对汇率的宽幅变动适时联合干预,避免或减缓汇率安排所产生的外部负效应。这些都可以从博弈理论上得到解释。
与传统的经济学分析框架相比,博弈角度的分析在汇率决定研究上有了实质性的突破。它注意到一国政府或货币当局对汇率选择过程是一个博弈的过程,认为汇率政策作为一国宏观经济中的一项重要的政策安排,不仅关系到一国宏观经济的内外均衡,更牵涉到各经济主体方方面面的利益。所以汇率制度安排的选择反映这一国政府同汇率变动所影响的不同利益集团之间的博弈关系。它是政府与国内利益集团、政府与他国政府、政府与国际投机商之间的博弈行为,各利益集团为了各自的利益进行讨价还价,并对政府或货币当局的决策做出有影响力的反馈,而政府为了达到最优或次优目标必须考虑各利益集团对其政策的反应,从而形成了一个博弈过程,因此从博弈角度分析能够对经济结构相似的国家选择不同的汇率制度以及同一国家不同政府在经济结构特征没有发生显著变化的情况下选择不同的汇率制度的现象做出较为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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